朋友和邻居

       ——邻近日本的经济体都在崛起，与此同时，日本的对外关系却日益复杂。

2010年11月18日

一走进北海道阿寒村的小旅馆，就会听到热情的店员高呼“欢迎光临”，看到一声不响的老伯伯在某个角落烤着鸡。这似乎就是典型的日本风情。只有一个例外，就是你会听到所有的顾客都在讲普通话。2008年中国一部风靡一时的喜剧《非诚勿扰》曾在这里取景，从那时起，中国的旅客大量涌进这一地区。

中国旅客刚开始来到这个地区的时候，当地人非常惊讶地发现，这些旅客在温泉或者水疗池里会做一些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澡盆里洗换下来的衣服。还有一些中国人的习惯，诸如将手肘撑在饭桌上，如厕之后不冲水，都让当地人感到不适。但如果没有这些游客，该地的旅游业将会陷入瘫痪状态。中国旅客离开北海道的首府札幌之前，会大肆购买药品、电饭锅等商品。旅游局的官员称这种现象为“北海道热潮”。

日本这个国家到处都有优质的服务、可口的食物和美不胜收的乡村和海岸。近期日本国内人口衰减，经济受创，使日本观光厅最终认识到，鼓励亚洲其他地区逐渐富裕起来的人们到日本消费是明智的做法。今年，它的目标是要吸引访日旅客1000万，与去年的680万相比是一个极大的跳跃。为了达到这一目标，观光厅放宽了签证政策，以扩大允许签证的人群。在此之前，中国只有最富裕的阶层才能获得个人游的签证。截至9月的数据显示，中国的访日旅客有56%的增长，这一幅度使日本措手不及。

然而，日本观光厅所预计的良好态势在9月下旬急转直下。一艘中国渔船在日本宣称是其所属的海域中作业时，船长遭到日方拘捕，这一事件引发了中日两国近半个世纪以来最严重的外交事件。该地区一海岛的归属一直具有争议，日方称其为尖阁诸岛，中方称其为钓鱼岛。事件后，中国极力重申对这一岛屿的管辖权，但日本也宣称正在管治这一领域。中国取消了所有外交及文化交流活动。当日本官员发现掌握其高科技工业命脉的稀土进口因此事件受到负面影响时，当即决定释放被捕的船长。但在船长安全回国之前，在中国的61个预订了富士山温泉游的旅行团中，已经有5个取消了该行程。

日本在亚洲仍然背负着不少外交包袱。与其存在领土争议的国家和地区不仅有中国，还包括韩国、朝鲜、台湾及俄罗斯。日本历史教科书中的部分内容有悖邻国们的观点，而日本为其在二战期间于邻国的所作所为作出的道歉也没能完全消除邻国对它的猜疑。很多日本人认为，战争始于珍珠港事件而止于原子弹在广岛和长崎的爆炸。但对于许多中国人来说，敌意早在1931年日本侵入满洲国时便萌发了。而对于韩国人来说，则是在100年前日本对它的吞并。

山姆大叔的护荫

在战后的大部分时期，日本自恃有强大的至今已达50年的日美安全同盟的存在，一直对邻国置之不理。而在邻国的眼里，这一同盟可以有效防止日本军国主义死灰复燃。与此同时，它让日本可以用少于GDP的1%的军费去维持自身的国防，这就意味着日本可以将更多的资源投放到工业的发展。但是冷战结束后，亚洲的崛起使日本的对外关系日趋复杂。

当日本民主党在2009年众议院选举中大胜，结束长达54年实际上由一党统治的局面之后，其施政纲领中最具争议的一点就是关于加强中日关系以制衡与美国的战后关系，而日美关系正是自民党执政期间的一大政绩。民主党的领导已经派遣多位议员到北京大献殷勤，而且不久后将会任命一位前工业界巨头为驻中国大使，以显示其发展经济的雄心。

但这一战略刚起步便遇到阻碍，主要是由于一连串与美国有关的事件。民主党第一位首相鸠山由纪夫所了一个草率的承诺，向冲绳居民保证将驻日美军普天间基地从市中心迁到冲绳岛上更为偏远的地区。许多当地居民对该基地充满怨言，所以他们都很乐意接受鸠山的承诺，希望这一举措可以减轻冲绳居民的负担。但结果鸠山没有办法确定一个更好的地址，所以在去年5月要求基地按计划进行搬迁的呼声高涨时，他选择引咎辞职。这些迹象表明，民主党执政第一年的工作重点在于修复日美关系。而在亚洲的其他美国盟友，如韩国，则紧张地关注着可能威胁到安全同盟的因素，目前这些同盟在这一地区发挥着维护和平和制衡中国的重要作用。

菅直人政府重申对日美同盟的支持，但尖阁事件（钓鱼岛事件）重新勾起了日本政府对中国崛起的恐惧，尤其是中国的高额军费，对日本来说一直是一个威胁。民主党的中属于“现实主义”派别的政客们认为，一定要让中国认识到，他们不能泰然自若地在一旁磨刀霍霍。党内某些人士则坚决维护和平宪法，还有一些人坚定地认为日本也许可以通过建立自己的军队，日渐摆脱与美国的安全纽带，但他们对中国仍然持温和立场。

菅直人政府的新外相前原诚司是属于党内的现实主义派。他坚信，中日之间经济关系的冷淡对两国都没有好处。他说道：“我并不是一个目光短浅的右翼分子或民族主义者，我是一个拥护与中国的双赢关系的现实主义者。”

美国也开始关注该事件。当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重申尖阁诸岛（中国称钓鱼岛）适用于日美安保条约时，东京那里的情绪稍有缓和。但在和美国的关于普天间基地的协商中，菅直人政府也许不能坚决提出自己的立场，而冲绳的居民则仍然在强烈反对基地的搬迁。

日本正在一个局势不稳的环境中给自己的赌注保值，但是现在无论是和西方还是东方的关系都不能保证绝对安全。它的国土安全需要美国为其提供依靠，但是工业的未来却越来越离不开东亚。从理论上说，东亚地区应该为日本提供无数机遇，以抵消日本国内人口减少带来的不良影响。日本经济贸易产业省估计，五年之内，亚洲其他地区的高收入人士数量将会比日本总人口还大。在中国这个大市场，去年汽车销售的增量就大致等于日本市场的总销售量。

商业案例

遇和挑战总是形影不离，这个道理不仅限于外交领域。根据日本经济贸易产业省提供的数据，在过去十年，日本对中国的中间产品销售量增长了两倍，而韩国的对华销售量则增长了11倍。在同一时期，日本向欧美的成品出口量仅上升了10%，而韩国和中国的这一数据则分别增长了6.5倍和5.9倍。日本对韩国仍然有巨大的贸易顺差，部分由于日本向三星等韩国企业销售高科技含量的零部件。韩国的官员为此感到苦恼，并一直尝试着以低税率为饵将这些零件制造商吸引过来。

有些在中国发展业务的日本企业偶尔会认识不到在华发展能带来什么不同。它们为中国带来的，是对质量的关注度，产品的可信度以及服务文化的深度，它们还是中日两国在1972年关系正常化之后最早的在华投资者。在上海办事的日本贸易振兴机构的Yasuo Onishi说道，日本的汽车制造商等企业在中国享有很高的品牌认知度，尽管有一些日产汽车对中国的中产阶层来说太过昂贵（但是中国的富人认为丰田普锐斯还不够豪华）。

一些公司高层里的中国人会埋怨道，日本的商人来这里往往只是授课，而缺乏聆听。中方人员对他们有很高的期待，但他们似乎没有打算提高中国管理者的能力。在那些为丰田和本田提供产品的工厂中发生了一连串的罢工事件之后，重型机械制造商小松承诺在2012年前将会把在中国16个办事处的主管之位交给中国人。

化妆品制造商资生堂的总裁Shinzo Maeda表示，2000年以来资生堂在中国的销售量已经提高了六倍。目前它已创立了专属于中国市场的品牌，还将日本的一套服务准则带过来训练本地的人才。

像这样的企业在中国已经发展了多年，而且会继续走这样的道路。但当中日关系出现裂缝时，它们还是非常脆弱的。2001年到2006年间，首相小泉纯一郎多次参拜供有甲级战犯的靖国神社，引起了中国人的强烈不满。正是在商界人士的劝导下，小泉纯一郎的继任人安倍晋三才与北京的领导会面，修复中日关系。

该地区旅游业的发展也许有助于缓解紧张的关系。文化的作用同样不可小觑——亚洲各地的许多年轻人进入了日本的流行音乐和动漫市场，而日本人反过来也正着迷于韩国的女子团体和电视剧。

但还有一个亚洲各国共同面临的问题。韩国的社会正在迅速老龄化，有人甚至预计中国的劳动人口将在2015年开始下降。如果日本能为老龄化和人口缩减开出良方，邻国们全都会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