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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斯托尔:美国为何在走下坡路?
时间:2010-11-23 来源:美国《国家》杂志 (THE Nation) 网站 作者:威廉•艾斯托尔 文 郭承斌 译 被查看:

 

 

文章原标题:新“孤立主义”笼罩美国

 

孤立主义正在美国政治团体中扩散。它的核心思想不是要力求避免战争,而是尽量不去考虑战争带来的损失和实际问题。它将战争视作具有镇痛的功效,可以减少集体的无力感,减轻集体的恐惧感。以减少恐怖主义的名义发动战争来满足这样的心理状态,并有助于其保持下去。新孤立主义的特点是,刻意远离战争的可怕现实和唯利是图的目的,变戏法般地将一个历史性的术语和自己产生联系,因为这能让我们处于战争状态,而不是脱离了战争。

 

  美国旧孤立主义与避免“纠缠不清的联盟”和海外冲突紧密相连,这归因于美国一向拒绝大规模常备军的历史传统,而这项传统让不少美国人引以为豪。是的,我们在1917年加入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但仅仅在那之后,我们就一直“骄傲得不屑于去战斗”。即使当我们卷入战争当中,还是表现得像一个是以结束主要战事为目标的不结盟国家。在194112月珍珠港事件爆发前,美国再次抑制住战争的召唤,在一旁静观希特勒的崛起、欧洲其他那些让人紧张不安的事件以及岌岌可危的亚洲,对于将美国大兵送到另一个波及广泛的浴血战场之上没有多大热情。

 

  不过,在自二战开始后的数十年里,孤立主义已经变得由内向外且上下颠倒。与追求永久和平不同,到目前为止,华盛顿的精英们已经使国家陷入了永久的战争当中,他们这样做在某种程度上是为了让普通美国民众远离战争残酷的现实。在这里只存在极少的例外情形(最著名的就是,肯尼迪总统号召美国年轻人要懂得付出任何代价,承受任何负担),否则我们的精英们是不会设法去动员新的“最伟大的一代人”,他们宁可让其保持最愚蠢的状态;换句话说就是,战争带来的重大损失和残酷现实是用不着动员的。

 

  这样的国民性健忘已被察觉到。在《纽约时报》最近一篇标题为“被美国遗忘的战争”(The Wars that America Forgot About)的专栏文章里,全国广播公司(NBC)前主播汤姆·布罗考(Tom Brokaw)提出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在一个其他方面都可以争论的政治环境里,为什么我们经历的战争却完全不可以相互争论?布罗考的答案很好理解--我们正处于经济衰退期,人们还有更多需要迫切关注的事情;另外,我们已经将所承受的战争负担限定到极少的份量--但不要弄得太过离谱。需要重点说明的是,几乎没有多少美国人在辩论,甚至是讨论我们的战争,在某种程度上是因为我们的统治精英们不想让他们去争论,似乎他们不打算让我们认为我们拥有对作战问题畅所欲言的权利。

 

  可以这样来思考:旧孤立主义对于美国人民来说是一项和平的基本要求,而新孤立主义几乎等同于一项政府计划,用来维持旧孤立主义,或是对以任何形式反对美国战争的行为加以管束。

 

  美国人对战争表现出怀疑的态度...那又怎么样?

 

  当战争损失的信息一直被阻隔于公众视线之外,他们就不大可能产生具有影响力的反对意见。然而,回顾越战的那些岁月,我们的精英们或许试过从对敌目标清单中移除美国民意这部分,他们也很卖力地约束公众注意力,并将其转移到发动战争的强大军力方面。这让我回想起2008年时,当被问及民调显示公众对伊战的支持持续下滑时,前副总统迪克o切尼那句轻蔑的“那又怎么样?”(So?)如果美国公众感到不自在又会怎样?精英们总是会召集一支专业、非征募的队伍,用众多租用来的私人装备增强力量,让他们普遍与社会相隔离,以至于他们几乎与外籍兵团具有相等地位。这些精英一方面鼓励我们“要支持自己的军队”,另一方面却打着自己的算盘。

 

  主流媒体对战争的报道只不过是为由新孤立主义催生出的“茧”增添了养料。毕竟,它很少会提及这些冲突致使美军遭受的全部损失(包括他们对作战地区的重新部署,以及已受到精神创伤),更不用说在远方穆斯林的领地上那些外国非武装人员。如果是一些平民遭到杀害,他们的死亡不会被媒体注意到。“如果发生了流血冲突,就不能让其引导报道方向。”成为最近大部分战争新闻报道的一条座右铭,特别是如果流血冲突是由平民引发。

 

  举个例子,只有当最近“维基揭秘”(WikiLeaks)对外公布了机密文件和视频,才迫使我们的媒体摆正头脑麻木的身躯,盘点我们从伊拉克发掘出来的秘密。起码有一点,“维基揭秘”成功地提醒了我们,那就是巨大猛烈的火力的影响究竟有多大,正如在一段不光彩的视频中,一架“阿帕奇”武装直升机竟然对巴格达街上手无寸铁的平民开火。当然,这段视频内容都太过私密太过真实,CNN只播出了经过审查的内容也就不足为奇了。

 

  归根结底,这对于公司拥有的媒体在展现他人的恐惧和痛苦时有什么好处?尤其是如果这份恐惧和痛苦的施加者是“美国的自家英雄”(America's hometown heroes)的时候?我们经常输出的大规模暴力(包括凭借在全球武器销售方面占据的绝对优势,取得了在拥有暴力潜质的地域的贸易繁荣)并没有让美国人或是美国媒体产生意愿去作仔细审视。

 

  引用两个故意掩饰的盲点:一般的美国大众能否大致说出,在我们“解放”伊拉克的过程中,有多少伊拉克人遇害或是受伤?还有多少人在战争过后遭受了故意伤害?在今年十月中旬,美国中央指挥部低调地发布了一项无疑是经过刻意压低的估计数据:从20041月至20088月,总共有20万伊拉克人伤亡(其中有7.7万人死亡)。这项估计数据(比伊拉克官方编制的数据还少了3万人)没有包括在2003年主要作战行动中的伤亡人数,当然也没有包括在随后的宗派暴力中被逐出家园无家可归的数百万难民。“维基揭秘”最近一份文档显示,伊拉克至少还有1.5万名未被公开承认的死难者,而严谨的伤亡调查通常会得出:真实的数据还会高出数十万之多。

 

  那些生活在巴基斯坦的部分地区及阿富汗的平民近来遭受到美军无人驾驶飞机愈加频繁的袭击,他们的态度又是怎样的呢?考虑到我们这边记述的是机械战争的进行方式,但大多数美国民众能否想象自己成为天神般闪电火球的攻击目标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以下是一位生活在巴基斯坦部落边疆北瓦济里斯坦的农民的控诉:“我谴责巴基斯坦政府和美国政府......他们对我家庭遭到毁坏负有责任。我们曾经过着快乐的生活,我和塔利班没有任何联系。我的家庭成员都是无辜的......我想知道,为什么我要受到伤害?”

 

  要是换作一个美国农民,他想知道的会有什么不同?如果导弹错误地将其家庭夷为平地,他会不去寻求报复吗?然而,对于美国人来说,要抓住以他们名义进行的这些战争的实质非常困难;当他们处于一种从战争恐怖中隔离的状态,还仍旧对战争受害者表达同情已实属不易。

 

  镇痛战争

 

  曾几何时,美国全球反恐战争还犹如一支镇痛剂。回想2003年标志着对伊作战行动开始的那些“威慑与恐吓”(shock and awe)的爆炸场景。再回忆下那些色彩斑斓的地图,富有魅力的武器系统以及本·拉登和萨达姆阴森可怖的脸,这些都由身着便装的美国退役军官们通过我们的电视屏幕解读传播给我们。在令人好奇并经过净化处理的这个战争版本中,武器和其他军事奥秘被用来减轻我们在9/11事件中遭受的痛苦,使我们在其他地方建造充满死亡气息的“双子塔”这一点变得模糊。

 

  在促进镇痛战争和坚持信息控制方面,我们的精英再一次从越战的错误中吸取了教训。在越南,即使花费了些年月,那些随意游走且时常多疑的记者们也最终开始怀疑官方对于战争的说法。作为报应,这些暴力画面于正餐时间出现在美国人的客厅里。此类报道或许不会立刻终结杀戮,但至少它促成了一场勇敢的反战运动以及使“沉默的大多数”(silent majority)变得难以驾驭,越来越多的人拒绝接受官方那如同逐个倒下的多米诺骨牌般的借口及“黎明前的黑暗”的一套说辞。

 

  通过两相对比,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报道以安插的驻地记者(大部分如美军啦啦队一般)和美军在外巡逻或是朝看不见的目标开火这类老套形象为特征。我们很少清楚地承认,加强战争的火力形式导致了他们中很多人的暴力死亡,而非是我们的伤亡,并且很难想象,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不是我们的敌人。有一个例外是前驻阿美军司令斯坦利o麦克里斯特尔(Stanley McChrystal)关于检查关卡人员伤亡方面刺耳的评价:“我们射杀的人在数量上令人吃惊,并且还打死了不少人,据我所知,他们当中没有一个被证实对军队构成真正威胁。”

 

  傲慢自大的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Donald Rumsfeld)在2003年末说:“我们对其他的人不作死亡人数统计。”尽管这并不是实话(国防部保留着自己做的死亡统计数据),五角大楼的记者团通常与高层保持步调一致,当我们的新战争失掉了自我感觉良好的光辉之后,他们也还普遍停在那里止步不前。显然,军方和政坛精英都清楚,最好还是不要让死亡和毁灭的生动影像出现在美国的电视屏幕上。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美国人通过比以前更大更鲜亮的高清电视获得更加逼真更加内在的画面表现时,战争却以一种经过细致净化的低清格式对外呈现,并且大部分血腥和暴力也被去除干净。

 

  结果会是怎样的?有关战争方面让人感到不适的问题很少被问及,更别提被播出。尽管就追求一项真正以国家利益为重、明智的全球战略而言会招致失败,但对那些不想受到公众反对声的烦扰继续进行战争的人来说却是个福音。力图将公众隔离在对巨大牺牲的任何感知,积极参与事务,甚至是正确理解美国的战争之外,精英们确信他们进行的这些战斗在策略上不牢靠,在道德上也站不住脚。

 

  如今,美国人再次成为了孤立主义的国民,而且问题盘根错节。正当我们在海外扩展军事基地以及在国土安全和战争上花费上万亿巨资时,我们已经将自己与战争的愤怒、野蛮和令人心碎的牺牲隔绝开来。这样的隔绝让一些人感到舒适,看上去也让其他人能完全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然而,这是一份虚假的舒适,一种虚假的自由,这是以延长战争,增加伤亡,缩减自由和侵蚀我们国家在世界上的地位为代价换来的。

 

  要结束战争,我们必须首先忍受战争带来的创伤。

 

(责编:Ye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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