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题:政治被黑道劫持——捷克天鹅绒革命二十年的悲歌 天鹅绒革命二十周年,捷克街头赌场被黑帮用来洗钱,政治被黑道劫持。在经济繁荣背后,捷克也成为欧洲贪污重灾区。哈维尔的情操令捷克人追忆怀念。 十一月十七日是捷克天鹅绒革命二十周年。在这个捷克大日子的三天前,即十一月十四日,位于布拉格旧城的圣安尼教堂(St. Anne‘s Church)里,前捷克总统哈维尔办了一个私人派对,邀请数十位来自东欧前反对派代表人物出席,此外还有俄罗斯异见人士普德拉比内克(Alexander Podrabinek)和奥列格·奥里沃夫(Oleg Oriov),以及中国知名独立记者高瑜,而有捷克血统的前美国国务卿奥尔布赖特(M· Albright)更是吸引全场目光的嘉宾。 原本这是哈维尔与他私人朋友聚首一堂庆祝二十周年的场合,怎知在中途,现任捷克总统瓦茨拉夫·克劳斯突访,并发表演说。事后有人指这是克劳斯企图在哈维尔身上沾光,又或要与哈维尔分享革命的荣耀。 这个不受民众欢迎的总统,是否趁此机会借哈维尔来挽回民望?捷克人对他的举动都在窃窃私语。 在十一月十七日的大游行中,捷克人重走二十年前学生游行路线。当年的游行虽受军警镇压,但却同时拉开天鹅绒革命的序幕,由哈维尔领导的“公民论坛”乃是东欧反对力量的表表者,当中有不少是“七七宪章”成员。 具有非凡文化魅力的哈维尔吸引了捷克反对派凝聚一起,为推翻专制统治和建立民主捷克立下汗马功劳。他们当年的理想,是否就在今天的捷克得到实现? 瓦茨拉夫·克劳斯是哈维尔的继任,为捷克自八九革命之后第二位总统。可是,十一月十七日二十周年的游行当中,不少人高举横幅指责现任总统为“罪犯”,高呼他下台谢罪。 当天天气灰沉,上天没有为二十周年大放阳光,游行人士也百般滋味在心头。一位音 走在布拉格街头,人们会惊叹该城市在二十年来有著高速的经济发展,五光十色的商场和名店跻身在这个由古典建筑打造成的名城之中,传统与现代互相辉映。翻看过去的经济数据,强劲的工业和出口令到捷克的国民生产总值维持在百分之六的增长,直至去年全球金融海啸发生为止。世界银行早已把捷克列为“已发展国家”。 贪污困扰变天后的捷克 人们或许会奇怪,捷克的经济成果不就是得益于其开放民主制度吗?为何人们竟然借二十周年的游行来表达不满? 原来,在表面的经济繁荣背后,有一项国际调查却指捷克是欧洲最贪污的国家之一,与意大利齐名。贪污,一直困扰著变天后的捷克。 一九八九年底,一场非流血革命成功,本身是作家出身的哈维尔,和他同样是文人知识分子的盟友们,正在讨论如何接管共产政权,推行政治与经济的改革,此时,克劳斯不请自来,推门而进,指著哈维尔,说:“你们需要我!” 克劳斯是一名经济学家,早在共产时代已高喊只有自由经济才能挽救捷克,但他却不算是政治异见分子,亦没有如哈维尔等反对派遭到迫害和受牢狱之苦,他参与政治也是在革命成功之际。 他向哈维尔毛遂自荐,这对于完全不懂市场经济运作的哈维尔团队来说,的确没有别的选择,便接受他成为推动自由捷克经济的大旗手。 克劳斯一开始即大力主张他所称的“ 未几,克劳斯很快便全速推行私有化,他以售卖“股份券”形式来私有化国有资产,结果最大的得益者是他的近亲盟友,贪污谣言此起彼落,哈维尔曾痛心指克劳斯所实施的其实是“黑帮资本主义”(gangster capitalism)。当时哈维尔是总统,而克劳斯则是总理,这两位国家领导人旋即成为政敌。公民论坛瓦解,克劳斯与盟友另立右翼政党——公民民主党。 曾是七七宪章与公民论坛成员的约翰·伯凯(John Bok)向我形容瓦茨拉夫·克劳斯为国家窃贼;而哈维尔这批理想主义者根本不太懂得治理国家。他还告诉我克劳斯所说过的一番令捷克人震惊的说话:一次,当专家提醒克劳斯在私有化过程中慎防有黑钱流入,必须先立例作出规范,怎知克劳斯却回应说:“我不明白什么叫做黑钱?钱就是钱,我只知道我们需要钱。”这番话一出,即变成家传户晓的“名句”。 从华沙、柏林走到布拉格,我发现一个有趣现象:这些前共产欧洲国家在自由化之后突然出现不少的小型赌场,特别在布拉格,几乎在每一个街角都可以碰上一间,它们并不像拉斯维加斯或是澳门的赌场,而是低调地存在著。我认识一位曾专门采访黑帮新闻的捷克前任记者Jiri Reichl,他现为“专制政权调查研究所”发言人。我好奇问他问到赌场这一现象时,他严肃地回答说,这都是黑帮用来洗黑钱的手段,是一种挂羊头卖狗肉的生意。他还建议我入内探访,赌场里根本没有什么顾客。 我继续发问,捷克赌场比其他前共产欧洲国家多,这是否表示捷克要洗黑钱的人也较多?Jiri Reichl鉴于他现已是公家机构雇员的身份,不欲再回答我在这方面的问题。 在游行队伍中,我碰上多组年轻人,他们虽各自表述对政府和国家各种的不满,但殊途同归,例如有一群年轻人指现任总统与前共党成员勾结,要求真正开放透明的政府。另有一群人举起写上“世界新秩序反对者”的示威牌,不过,他们的诉求与前者一样,就是对真正民主的渴望。 查理斯大学教授奥嘉·罗慕娃对我说,现在在政坛上批评前共产政权最落力者,就是前共产党员,其实他们没有真正的信念,只是一群希望向上爬的机会主义者。 完全得不到人民支持的克劳斯于去年能够连任总统,有传闻指他就是向一些有前共产党党员背景的国会议员买票。 在捷克,总统不是普选产生,而只是由国会议员选出来。虽然如此,但他却不是象征性领袖如英女皇或日本天皇,而是享有一定实权,就好像较早前有关欧盟改革的里斯本条约,在捷克国会和宪制法庭都同意通过下,克劳斯偏偏却拒绝签名,令到欧盟与捷克关系一度紧张。克劳斯在各方指责中最后还是勉强签名通过,但人民不禁质疑,捷克民主体制哪里出了错? 一位老捷克人慨叹,他们无疑是摆脱了共产独裁统治,这却并不表示民主立刻可以实现。至于经济方面,捷克人的物质生活的确比以前丰盛了,可是,这就是大家所追求的最终目的吗? 哈维尔依旧是英雄 我在捷克所到之处,人们摆放著的依然是哈维尔的肖像,而不是现任领导人的照片。哈维尔或许不一定有很强的治国能力,不过,他所代表的道德情操和理想的精神,到如今更令人追忆怀念。 在我所入住的酒店,有一位兼职的年轻接待员汤马斯,他二十三岁,在查理斯大学修读语文。他向我说,直到现在他只会承认哈维尔才是他们合法的人民总统。这可能不是哈维尔所乐于见到的情况。 无论如何,八九年革命后第一份民办新闻杂志Weekly Respect,在二十周年出版的一期以老哈维尔像为封面,质问这位精神领袖:我们还等什么?二十年来捷克人一直期待的转变仍未来临。当中道尽新一代捷克人的心声,就在这个天鹅绒革命二十周年的时候。 在这个浪漫的国家,革命却绝不浪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