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全名为:中国崛起重构世界格局?——伊肯贝里《中国的崛起与西方的未来》一文在西方的背景与反响的综述 中国的崛起成为了21世纪初世界政治的重要事件 中国的崛起发生在西方的世界体系处于新一轮的反思的大背景下——冷战之后以福山的“历史终结论”为代表的国际关系乐观主义已经基本销声匿迹,美国主流的国际关系战略学在911之后变得更加复杂;实力政治、文明冲突以及大国政治的角逐重新成为国际战略的主色调。在这个大背景下,中国的崛起对于西方来说意味着什么?中国的崛起是否会根本改变西方主宰全球的格局?西方将如何应对中国崛起并试图延续其世界影响力?这些问题成为了美国乃至整个西方国际战略的决策者和研究者心目中的重大问题。形形色色的“中国威胁论”、“中美冲突论”甚嚣尘上。早在1997年,两位美国学者理查德•伯恩斯坦(Richard Bernstein)和罗斯•门罗(Ross Munro)就在《与中国的冲突将临》(The Coming Conflict with China)认为中国与美国必有一战,因为中国将构成对于美国和西方世界的威胁;2005年,美国著名国际战略家罗伯特•卡普兰(Robert Kaplan)更是认为中美是否必有一战已经不是问题,现在的问题在于美国如何打击中国;此外,美国著名国际关系理论家、《大国政治的悲剧》的作者米尔斯海默则警告说:“中美很有可能进入一场紧张的安全竞赛,并伴有潜在的战争。” 而前美国助理国务卿、著名中国专家谢淑丽(Susan Shirk)则在她专论中国的书中说,“中国必须让美国确信,中国崛起对于美国的世界霸主地位不会构成威胁和挑战。” 随着国际格局的逐步转变,西方世界对于中国的态度也趋向于多元化。单纯的遏制中国的战略选项已经受到了根本性的质疑。尤其是这两年来,西方世界主动接纳中国崛起、考虑中国崛起对于世界的建设性意义的研究和观点越来越多。其中一个重要的代表就是英国学者马克• 里奥纳德(Mark Leonard)的《中国怎样想?》(What Does China Think)一书 。作者曾经是英国前首相布莱尔的智囊,现任欧盟的国际战略思想库欧盟对外关系协会(The European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的主席。该书出版以后,获得了金融大亨索罗斯、欧盟外交官员、前英国香港总督彭定康以及普林斯顿大学伍德罗•威尔逊公共政策学院院长思劳特(Annie Slaughter)等人的高度重视和评价,在西方世界具有重大的影响。在该书中,里奥纳德既没有宣传“中国威胁论”,也没有鼓吹西方与中国的对抗,而是强调在现行国际体系之下与西方(包括欧盟和美国)与中国的合作。里奥纳德认为世界认真地理解中国,认知中国在世界舞台的经济、政治和思想的地位。作者还提出要高度重视在全球化的过程中“中国模式”的意义,指出“中国模式”已经在世界产生影响,并将产生越来越大的影响。里奥纳德质疑西方式样到民主政治和经济发展方式在中国的适应性,而强调中国特色已经成为一种新到世界秩序到可能性。他相信二十一世纪中期将是三足鼎立的状态:中国、美国和欧洲将塑造一个新的世界体系。 里奥纳德的书的具体结论可以存而不论,但他至少提出了西方面对中国崛起对于全球格局的影响的两个基本问题:第一,西方是否应该接纳和融合中国崛起和中国对于世界领导权的参与和加入, 还是通过对抗和遏制来限制中国的崛起以此继续维护西方对于世界的领导权?第二,中国能够塑造出一个具有中国特色的全球秩序样态,还是继续在由西方所塑造、美国所奠定的现有国际体系当中发挥领导力量?这两个问题构成了整个西方学界和政界对待中国崛起及其对于西方的挑战的基本问题域。 在此语境下,普林斯顿大学的伊肯 作者其人与其文简介 约翰•伊肯贝里(John Ikenberry) 是美国国际关系和外交学领域的著名学者,目前任教于普林斯顿大学伍德罗•威尔逊公共与国际事务学院。伊肯 从美国国际关系理论的学术思想脉络上来讲,伊肯 《中国的崛起与西方的未来》(The Rise of China and the Future of the West)是伊肯 伊肯贝里的核心论点其实非常清楚。 在对待中国的问题上,伊肯贝里认为,中国以及大亚洲的崛起是我们时代最为重大的事件。在未来的几十年内,美国的单极霸权将会不可避免地让位于一个二级甚至多极的权力格局。中国将成为一个支配性的大国,美国需要在多个方面承认这个事实,并接受之。美国今天的国家安全问题之核心是:美国应当投入何种制度性的建构以便未来的权力转移能够对自己的负面影响最小?也就是说,当美国变得不再那么强势的时候,应当塑造什么样的国际体制和制度才能够更好地保护美国?那些害怕崛起的中国的美国战略家应当是最为雄心勃勃的自由制度的建造者。伊肯 东西方对抗,抑或中国参与西方体系? 伊肯贝里的文章在某种意义上是对于2008年在西方出版的另外一个讨论亚洲和西方关系的论作的回应。该作品即马布巴尼(Kishore Mahbubani)的新书《新亚洲半球:全球权力向东方转移不可抗拒》( The New Asian Hemisphere: The Irresistible Shift of Global Power to the East)。此书也在在西方学界和政界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反响。作者系新加坡国立大学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的院长,曾担任新加坡外交部长,2001年成为新加坡驻联合国大使,2002年成为联合国安理会主席,在西方具有一定的影响力。 这两篇论著虽然从题目上看来不直接相关,但都是对于亚洲和西方关系的深入探讨,而亚洲与西方的关系决定了未来全球秩序的走向。此外,伊肯贝里还跟马布巴尼本人是很好的学术交流伙伴,在同一个问题域内思考问题,并且有文字上的相互回应。因此马布巴尼的新书和伊肯 对于马布巴尼来说,西方对于中国乃至亚洲崛起的忧虑实际上反应了西方对于丧失两百多年以来的世界霸权的恐惧。他强调,西方不应该对亚洲产生恐惧,因为他澄清说,“亚洲社会不会想让使他们获益的国际体系变得动荡。” 相反,亚洲取代西方的统治跟世界历史上任何一次国际霸权的转移一样,不是对于世界秩序和世界发展的反动,而是另外一种方式的推动。 马布巴尼并不是狭隘的亚洲主义者。他承认西方文化与文明的价值和优点——民主合法性、科学的进步、人权保障;他也承认西方世界对于世界经济的贡献——占有世界62%的GDP,13.4%的人口以及73.8%的全球五百强跨国公司。但他更强调,在由西方人所创设的国际经济政治体制以及机构当中,亚洲以及其他国家和文明的代表席位被压低了;相反,欧洲各国的席位太多了,这是严重的不平衡。 在当代的国际语境当中,美国以及欧盟国家正在自由贸易和全球化问题上变得不再乐观,也缺少必要的动力:他们开始通过各种方式的保护主义,包括关税以及非关税壁垒来挫伤国际贸易。相反,亚洲却在维护这一体系,因此,亚洲作为全球化的主导力量应该得到加强。 伊肯 但是即便如此,伊肯贝里教授仍然对于马布巴尼的主要论点存有异议。首先,马布巴尼认为西方对于亚洲的崛起抱着抵抗和阻碍的态度。伊肯贝里并不这么认为。其次,马布巴尼认为亚洲的崛起将代表、并导致西方作为全球秩序和治理体系的生产者的不可避免的“衰落”。总而言之,伊肯贝里不认为未来世界的战略格局是简单的东西方对抗,如同马布巴尼所描述和预测的那样。 伊肯 第一,中国乃至亚洲的崛起是对西方所领导和形塑的战后规则和体制的再确认和加强。这种规则体系由美国所创立并加以维系,确定了现在全球秩序的基本格局。这种国际体系便于加入和参与,难以推翻或颠覆。因此,中国的崛起不会根本性地改变这一已经定着下来的国际体系。 第二,中国将会成为将来的世界中最为支持美国所领导的战后体系的大国。这一点虽然跟直觉相悖,但与事实相符。因为这种战后体系,包括规则和制度,具有开放性和非歧视性的特征。这些特征都让中国的经济增长和国家崛起受益匪浅,因此中国不大会根本性地改变之。建立在规则体系上的国际秩序不是西方独有的东西。世界上任何国家都可以参与受益,并加以完善。中国也是如此。中国加入了世界贸易组织(WTO)。世界贸易组织是西方组织么?伊肯贝里认为这不是一个值得辩论的问题。他认为,世界贸易组织作为战后体系的一部分是无论东西方国家都有动机去加入的职能机构。 第三,美国的单级霸权地位将会慢慢地减弱。因此,美国现在应该扪心自问,到了2040或2050年的时候,当美国不像今天这样强大的时候,美国究竟需要怎样的国际秩序体系?伊肯 最后,伊肯 接纳中国,抑或限制中国? 伊肯贝里及其所代表的自由制度主义,自然会受到现实主义者的批评。这是可以想见的。 美国外交事务的智囊机构之一Lowy Institute认为,伊肯贝里的这种制度主义将会受到现实主义的批评。现实主义者他们会认为这种制度主义未能深刻认识到国际政治的实力背景,因而是乌托邦的。此外,现实主义者们会认为这样的制度主义并不能够当然地得到非西方国家对于美国的认同,因为,“对于伊肯贝里这样的人来说,真正应当关心的问题不仅仅是美国的国际关系现实主义者有对于中国崛起的恐惧,并且,其他国家也有类似的担忧。伊肯 美国国际关系现实主义的代表人物、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的斯蒂芬•华尔特(Stepehn Walt)教授就曾经批评过伊肯贝里教授的理论及其对于中国的分析。他们曾经于 针对中国的问题,伊肯贝里认为,美国应当竭力塑造一种自由国际制度框架,使得中国想融合进入这种制度秩序,而不是遏制中国介入国际治理格局当中来。华尔特则否定任何一种将中国纳入地区和国际治理格局中来的平台和框架。相反,美国必须保持与现在的盟友日本和印度的关系,以此对中国崛起所带来的全球影响进行反向平衡,特别是将其限制在区域范围之内,防止中国成为全球性大国。 新保守主义国际关系学者则对于以伊肯贝里为代表的自由制度主义更加不能认同。新保守派的代表人物罗伯特•卡根(Robert Kagan)在 卡根认为,美国就是这样的。19世纪的美国崛起的行为模式跟中国现在非常类似,即从一个经济大国演进到政治大国:首先,19世纪美国的经济崛起使得美国依赖与国际市场,因此激发了其影响其他地区的欲望;其次, 物质力量的增长伴随着美国决策者全球雄心的增长,所有的崛起大国都伴遵循这样的行为模式。卡根认为,与中国崛起不同的是,美国当时取代英国,仍然是一种自由国际秩序内部的权力替换,而不是向后来的崛起国家,如日本,德国和前苏联一样,带来文明和文化上的冲突。他的言下之意是,中国也将带来这种“文明的冲突。”中国跟美国之间无法和平的共存,因为两者之间在政治文化上没有任何的亲和性(如英美那样)。美国和中国的经济纽带将无法避免一场政治冲突。 对于像卡根这样的新保守派而言,指望通过美国所创立出来的国际机构和国际制度来整合中国,让中国进入西方特别是美国所设计好的国际体系,是不可能的。新保守派特别强调意识形态以及文明文化的对立对于国际关系的影响。比如,即便是像欧洲这样跟美国同处西方文明圈的地区来说,卡根都认为欧洲和美国完全是两种政治文化,相互理解的越来越少,在国际政策上越来越不一致,何况中国这样完全外在于西方文明之外的文明。对于以卡根为代表的新保守主义者而言,中国的崛起不会仅仅停留于在美国所设定好的国际体系框架内发挥影响(其结果无非是换汤不换药)。相反,中国一定会以自己的文明文化特质来改造国际秩序和国际制度。 值得一提的是,伊肯 阿莱德教授是智利瓦尔帕莱索天主教大学(Universidad Catolica de Valparaiso)的国际政策教授,是智利乃至拉美领域的国际战略专家。他在其发表在智利国会图书馆的专栏上撰文评论伊肯 (责编:Beatle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