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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飙等:奔向沸点的边境
时间:2011-06-16 来源:南方都市报-深度周刊 作者:叶飙等 被查看:

 

 

 

手背上写着“A2,这意味着已经幸运地编上了号,即将离境回国。

 

    塞卢姆,埃及最西端,百米高坡将其一分为二———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坡下,地中海在沙漠里抹出一道湛蓝,教人心醉;坡上,情绪的压抑正奔向沸点,使人心焦。自利比亚战火爆发以来,宁静的塞卢姆被嘈杂吞没。国际社会本不打算在此建起难民营,但有限的运力与枯竭的资金使数以千计的难民被迫滞留,他们的耐心与日俱减。

 

    联合国难民署指出,塞卢姆日益恶化的生活环境已“不人道”,但通往“人道”的路径,似乎还埋在沙中。

 

    救助系统

 

    4月4清晨6点,A ldeen一家14口人抵达塞卢姆边境,幸运地在入境大厅里找到一席之地,铺开他们的毯子。

 

    在班加西,他们见证了抗争、镇压与重生。对这个在利比亚生活了15年的家庭来说,2月的嘶吼与枪声并不可怕,卡扎菲的疯狂才是离开的真正原因。13岁的A ldeen和表弟中断学业,收拾包裹,找到了乍得驻班加西的外事人员,踏上归途。

 

    在乍得官员的帮助下,14个人只需200第纳尔(危机爆发前,1第纳尔约合0.9美元)就能坐上从班加西到塞卢姆的大巴,行程近800公里。母亲已先行回到乍得打点家务,他们给母亲打完最后一通电话,就告别留下收拾残局的父亲M uham m ed,动身出发。

 

    在毯子上安顿完行囊,这个家庭开始了在边境的第一天生活。上午10点,在天主教救济服务会(CRS)和埃及红新月会(ER C)的协助下,国际粮食计划署(W FP)提供的早餐开始供应,包括面包、黄油、水和果汁。只要在国际移民组织(IOM)申请了过境许可证件,就相当于在这片难民聚集地挂上了号,获准领取食物。

 

    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CEF)与联合国难民署(UNHCR)的工作人员在早餐后访问这个家庭,了解他们所需;无论大人小孩,只要身体不适,就能得到国际红十字会(ICRC)的帮助,在后者的组织下,9辆埃及开来的救护车停靠在入境大厅外的广场上,每辆车每天最多可以给200个人看病。

 

    由一个非政府组织与多个联合国官方组织搭建起来的救助系统看上去很美,回家的路看上去平坦———早在班加西时乍得官员就承诺,会安排飞机运送A ldeen一家返乡,在塞卢姆更获悉,这么大的家庭享有优先登机权。

 

    可是,广场上守着一筐橘子的乍得老乡Faisom会告诉他们:没那么简单。连天主教救济服务会的工作人员、爱尔兰人D onoughR yan也在接受南方都市报采访时承认,“对我们来说,最大的挑战不是供应难民们在塞卢姆的生活,而是让他们顺利前往要去的地方。”

 

    滞留之患

 

    Faisom只花了1天的时间从班加西赶来,却已在塞卢姆停留了足足25(截至44)

 

    在利比亚时,他是建筑工地的保安。考虑到直奔乍得要经过大片沙漠,少有车乘,他决定经埃及回国。几年工作下来多少有些积蓄,花了60第纳尔买了车票,揣着剩下的400第纳尔来到这里,如今几乎分文不剩,“要拿一份救济组织的免费饭不容易,我又没孩子,没优先权,所以一直找广场上的埃及人买东西吃,还丢了一笔钱。”

 

    高大的Faisom不太愿意提及被窃,那次之后,他花了2第纳尔问埃及人买来了面前这筐橘子,一边吃着填肚子,一边指望有人以4第纳尔的价格向他买走剩下的。这样临时做起小生意的难民成了广场上一道风景线,牛奶、橙汁、巧克力、香烟、童鞋都成了他们的商品。

 

    最让Faisom羡慕的,是25天来已混熟的老乡们手背上的字。此刻,一位面露喜色的黑人兄弟向他走来,手背上是记号笔写下的“A 1,这代表着他今天或明天就能登上汽车前往200多公里外的马特鲁,在那儿坐飞机回国,而手上写了“A 2的则要比他晚上一班。

 

    广场上的一间小屋外,挤满了数百名随时等候被编号的人。只要在他们身边举起镜头,“包围圈”就难免聚集、扩大,每一张嘴都吐露着各自的艰辛,呐喊不绝于耳。

 

    “我已经等了35天了,根本看不到希望”,一位一米九个头的乍得人说,“最关键的是,没有公平可言,有的人昨天来的,今天就走了,像我这样的呢?真希望政府看看我们遭了多大罪!”

 

    飞机每天来往于乍得、埃及之间,Faisom说,从他到塞卢姆至今起码有5000名乍得人回了家,但这样的进展相对于还剩下的数千乍得人仍显得缓慢,“乍得、尼日尔、苏丹是三大目的地,往乍得的运力最成问题。”

 

    所有人都承认,在塞卢姆不会有生存问题,但生活正变得越来越糟糕———无人清扫的垃圾散发恶臭,许多人共享一块拖线板,上边插满了各式充电器,洗浴也不方便———情绪在每个人心中积聚。

 

    三条去路

 

    早在利比亚危机爆发之初,联合国就预见到严峻的形势。37,负责人道主义事务的副秘书长阿莫斯呼吁国际社会募捐1 .6亿美元。她当时估计,总共将有40万人离开利比亚。截至41,国际移民组织公布的数字已达41万人。

 

    经济发展的差异曾使众多非洲国家的劳动力踊跃流入利比亚,石油早已令利比亚人不愿意从事体力工作。“他们(邻国人)在家乡每个月连100第纳尔也挣不到,在利比亚可以挣到300400第纳尔。文化程度低,主要做工人、保安和清洁员”,利比亚人Salah告诉南都记者,乍得、苏丹、埃塞俄比亚等国的人主要到班加西等东部城市打工,喀麦隆、加纳、马里、塞拉利昂的人则主要到的黎波里等西部城市打工,如今他们纷纷逃离,边境的压力由此而来。

 

    联合国难民署估计,利比亚境内的移民工人总数高达200万。南边是漫漫沙漠,逃离利比亚的难民主要有三个方向———西边突尼斯的拉斯杰迪德口岸已搭建起至少4座难民营,影星安吉丽娜·朱莉正是在那看望了难民;东边的塞卢姆因与乍得较近,成为该国人的聚集地;北边则是地中海,隔海与欧洲相望。

 

    在逃难面前,地中海并非天堑,但更非坦途。早在中东世界发生动荡之初,意大利政府已宣布,兰佩杜萨岛因涌入难民过多进入紧急状态。46,甚至有一艘严重超载的轮船在从利比亚开往该岛的途中沉没,死者超过200人。

 

    4月7,无力安置难民的意大利决定向他们颁发在所有申根国家都有效的临时居留证,却因“转移移民压力”引发了一场与法国的唇枪舌剑。

 

    资金窘境

 

    海路多险阻,陆路则严重受制于资金短缺。

 

    4月1,国际移民组织在网站上发起利比亚危机以来的第三次募捐,截至当时的捐款数额是4400万美元,“离所需还差得很远。”文中承认,“国际移民组织的行动资金已近枯竭,我们被迫大幅削减每天运送的人数。这个数字曾经是每天6000人,现在已跌到谷底。”

 

    在利突边境,“谷底”意味着每天只有1000人能离开———根据国际移民组织47公布的数据,当地至少已有9300人滞留,塞卢姆的数字则为4500人———与此同时,每天仍有近8000人离开利比亚,约4000人去往突尼斯边境,约2000人去往埃及边境。埃及打算在塞卢姆建起能容纳1200人的6栋临时房,但对比到来者的数量,这几乎是杯水车薪。

 

    该组织执行总监WilliamLacySw ing甚至透露,难民正向尼日尔、乍得、马耳他与利比亚的边境扩散,“除非运送能力恢复,否则所有边境都会不堪重负。”

 

    “看看这里”,病容满面的乍得人Sasin是塞卢姆广场上聚集者中一员,“随时都会被点燃爆炸。”

 

    挤在人群里领取午餐的A ldeen正在感受压力,排队如厕的姑妈亦然。离开班加西时的那通电话里,A ldeen告诉已回到乍得的妈妈,一两周的时间里就能见面;抵达塞卢姆后他发现,找不到一部公共电话,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周围的抗议与抱怨声中安静等待。对这个14口人的大家庭而言,在这里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责编:Ye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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