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领导人数十载以来皆与遍布中东和北非的独裁者们相安无事。突尼斯首先发难,公民们骤然挑战该地区的威权主义政权,以非暴力抗议的方式威胁着那数十载来强制施行的稳定。耶鲁全球的这一组文章评估了欧洲对这场威胁着欧陆边境、经济与稳定的危机的诸种反应。让-皮埃尔•莱曼(Jean-Pierre Lehmann)在这组文章的上篇中认为,欧洲支持和倚赖家族政权来确保稳定和石油供给。对于深受经济停滞之苦的数百万公民而言,这样的安排并无多少益处。就人口统计资料和彼此的期待而言,地中海南北两岸分歧颇深。他敦促欧洲即刻采取措施改正错误,并培育具有民意基础的稳定。莱曼提醒读者,阿拉伯人曾为欧洲文艺复兴立下汗马功劳,他们能让历史重演。——耶鲁全球 阿拉伯人与欧洲人戮力同心,或可引发新文艺复兴 洛桑:历史的车轮在某些时刻加速前进,阿拉伯世界如今就在见证着这样一个时期。对所有民主制的拥护者而言,这显然是提振士气的,而且对于许多人尤其是阿拉伯青年而言,这是鼓舞人心的乱局。各政权垮台之后会出现什么,依然是个未知数,而阿拉伯联盟(Arab League)的22个成员国中有多少会在接下去的数月中经历政权变动也还是未解之谜。这纯属阿拉伯的事务吗,抑或它将会波及地球上的其它地方?对于该地区的北方近邻欧洲而言,答案显而易见。这是一场完整意义上的危机,包含着危险与机遇。 显然,阿拉伯独裁者们和西方人都被弄得措手不及。欧洲领导人们都由于数十载以来中东-北非强制施行的稳定而掉以轻心。前法国外交部长米谢勒·阿利奥-马里(Michelle Alliot-Marie)是突尼斯前总统本·阿里(Ben Ali)的红粉知己,其关系之密切让她不得不辞职。穆巴拉克(Mubarak)在欧洲多国首府受到盛情款待,并应尼古拉·萨科齐(Nicolas Sarkozy)总统之邀在那个曾受多方炒作、最终不了了之的地中海同盟(Union of the Mediterranean)中担任其联合主席。 欧洲政府如此热衷于扶植独裁者的原因简单又直截:他们最需要的是稳定以及平稳的石油供给。主要不是出于对中东-北非各国的考虑,而是为了欧洲。 纵有表面上的同心协力和以礼相待,欧洲与中东-北非各国间的隔阂实际上已在所有方面都明显地加深了;但人口统计资料方面首当其冲。去趟摩洛哥,然后短途出游西班牙南部。地形上极其相似,建筑上亦如此——阿拉伯人曾经统治这个地方,史称安达鲁斯(al Andalus),它当时是科学与文明的一大中心。摩洛哥的村庄满是窜来窜去的孩子,而安达鲁斯的村庄实际上只剩下蹒跚而行的若干长者以及前来采摘橄榄的移民。 欧洲各国政府热衷于扶植独裁者:他们最需要的是稳定和平稳的石油供给。 地中海北岸的人口结构是全世界最高龄的,而南岸的人口结构则是全世界最年轻的。意大利和西班牙的中间年龄超过40岁。在突尼斯和黎巴嫩是25岁;在阿尔及利亚、埃及、约旦、摩洛哥和沙特阿拉伯是22岁;在叙利亚是19岁,在索马里是18岁,在也门是16岁!北岸高龄且富庶;南岸年轻且到处穷困潦倒。 在阿拉伯地区,稳定蜕变为停滞。在过去20年里,全世界大部分国家和地区都以轻快的经济、社会和政治脚步向前迈进,而由君主和铁腕人物统治的阿拉伯地区则稳定到止步不前。欧洲明显喜欢它保持那个样子。 欧洲和阿拉伯地区在自然上和历史上皆亲近——倘若没有阿拉伯人提供的哲学、数学和科学(通常是经由阿拉伯文翻译才免遭尘封的经典),欧洲文明何在?不过在心理上,他们从未如此遥远。阿拉伯人在欧洲往往被贬低和歧视。然而阿拉伯地区在三大要害领域对欧洲举足轻重:移民、能源与安全。 对欧洲而言,阿拉伯地区在三大要害领域内举足轻重:移民、能源与安全。 现有数百万阿拉伯人居住在欧洲;委婉的说法是,移民和同化政策还没大获全胜。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National Front)领袖马琳·勒庞(Marine Le Pen)呼吁驱逐移民(她心中主要指阿拉伯人),她拥有百分之二十二的法国民意支持率。在别处亦有相似格局。尽管如此,阿拉伯人依旧憧憬着移民欧洲。 欧盟在石油上对中东和北非的依赖率超过百分之三十。石油当然是英国前首相托尼·布莱尔(Tony Blair)之流准备与那个利比亚屠夫缔结那出卖灵魂的魔鬼约定的原因。 两大安全议题直接关乎欧洲:以色列和伊朗。照此观之,当独裁者政权遵循西方政策的同时对巴勒斯坦事业口惠而实不至时,也就使欧盟获益匪浅。 欧盟如何应对阿拉伯“挑战”,这可能决定着它是依然裹足不前还是享受世人翘首以待的文艺复兴。 突尼斯和利比亚的乱局已经引发类似《圣经》中《出埃及记》那样的大规模背井离乡——单是进入意大利兰佩杜萨岛的突尼斯人就约有5000之多——随着卡扎菲对其国民开战,亡命于欧洲的移民潮只会声势日大。石油价格已经飙升,一场可以与20世纪70年代一较高下甚至更加恶性的石油价格暴涨呼之欲出。随着游行示威遍地开花以及伊朗和基地组织(Al Qaeda)伺机开拓可能的冲突,内战甚或跨境战争迫在眉睫。这一切都会给欧洲人已经习以为常的并且心安理得的惬意生活带来急剧的负面影响。 阿拉伯地区已经停滞,这也正是欧洲的情况;主要不在经济上——尽管有那么一点,而是在精神上。欧洲战后那种锐意进取的精神和理想已经衰退没落。特别是对于欧洲的年轻一代,它的号召力与激励所剩无几。 欧盟如何应对这场阿拉伯“挑战”,这可能决定着它是继续裹足不前以至于越来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是体验一场世人翘首以待的文艺复兴。要实现后一种情况需做到如下事项。 ● 立即强化土耳其加入欧盟成员国的程序,截止日期不晚于2013年,由此不再犹疑不决。土耳其不再是个边缘国家,而是一个关键国家。 欧洲不缺乏软实力——而且能够向着恢复中东-北非地区的希望奋力迈进。 ● 向中东和北非的输出开放边境,尤其在农业上,亦在劳动力上。检讨移民方面的法律与实务。 ● 建立一个来自欧洲和中东-北非的显赫人士团体(Eminent Persons Group),以便为21世纪的关系设计一种开放的、强健的动态框架。 ● 目前为止所有这些动议都过于自上而下了,正如前述萨科齐-穆巴拉克的情况。应该有草根层面(包括市民社会、商务)的规划,特别是那些牵涉下一代人的规划。 ● 一旦以色列无条件遵守联合国第242号决议(UN Resolution 242),就应邀请它参与这一崭新的地中海空间。 ● 一旦伊朗宣布放弃其核武器计划,也应受到邀请。 20世纪70、80年代,欧洲在自己的地界上为终结法西斯主义和共产主义国家居功甚伟。自此显赫业绩之后,欧盟已经沦为历史的不明所以的旁观者而非缔造者。不过它有着可观的潜在软实力。采取如上步骤将有利于恢复在中东-北非地区的尊严、团结与希望以及欧盟的目标感。阿拉伯人在14至17世纪催发了欧洲文艺复兴,而且能够为产生21世纪的欧洲文艺复兴贡献力量。 中东和北非的未来首先依靠该地区的人民本身。欧盟能够扮演重要的正面角色。如果情况不是这样,那么地中海区域的乱局终将殃及欧洲,引发一场浩劫。 让-皮埃尔·莱曼是瑞士洛桑国际管理发展学院(IMD)的国际政治经济学教授,埃维昂小组(Evian Group)奠基主任。 Rights:版权信息: 耶鲁大学全球化研究中心2011年 (责编:YeL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