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总统作出放弃谋求连任的让步,他的支持者同倡导民主的示威者之间发生冲突,随着上述事态的发展,埃及局势岌岌可危。示威游行还导致约旦现政府的解散,迫使也门总统承诺在其现任期满后不再谋求连任。眼下,中东正位于十字路口,本期耶鲁全球系列文章,探讨的是美国和地区大国所面临的挑战。在上篇中,记者苏珊•弗洛切尔(Susan Froetschel)指出,美国一面口头宣称拥护民主和人权、一面支持独裁政权的对外政策已遭遇“搁浅”。正如“维基解密”(WikiLeaks)发布的美国国务院电报中含有官员私下讨论的报告中所揭示的,华盛顿方面意识到政府的现行政策非长久之计。独裁统治者承诺施行改革,却对权力让渡一拖再拖,与此同时,官员腐败、收入不均以及由此引起的民众不满增加。随着街头民愤的爆发,美国政府开始迅速改弦易辙。——耶鲁全球 由于顾及阿拉伯国家的稳定以及同这些国家的友好关系,美国忽视了民众的不满 华盛顿:中东地区的民愤暴露了美国中东政策的内在矛盾——美国一方面寻求加强同阿拉伯独裁政权以及同民主国家以色列和土耳其的关系,另一方面则呼吁推行循序渐进的改革以提升人权,其中东政策正是基于在这两者间保持一种平衡。然而,在执行过程中,该政策最终倒向了一边:扶持以色列的军事优势,维护阿拉伯独裁国家的政治稳定,打击恐怖主义的同时却忽视蚕食友好政权根基的种种压迫和腐败。随着决策时刻的到来,美国面临着众叛亲离的危险。 数十年来,对于像埃及这样的忠实盟友,美国对其统治者延迟权力移交的行为向来予以默许,对于操纵选举或独裁者传位于子嗣的做法,也只是敷衍了事地表示反对。正如“维基解密”(WikiLeaks)发布的美国国务院电报所揭示的,美国外交官意识到他们正被逼入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但却并不采取行动。统治者在推行强有力的改革上的一再拖延点燃了郁积的民愤,致使民众转而支持立场更为激进的极端组织——加沙的哈马斯,黎巴嫩和叙利亚的真主党,埃及的穆斯林兄弟会,以及像“也门改革集团党”(Yemeni Congregation for Reform)这样在联合反对党派中持传统主义倾向的派系。 偶尔来自美国总统倡导改革的呼声无疑激励了突尼斯、埃及、约旦、阿尔及利亚、苏丹、摩洛哥和也门的抗议者。距离埃及解放广场(Tahrir Square)——广场上挤满了抗议示威者,军方飞机在广场上空盘旋低飞——约 过去的政策难以为继。美国如履薄冰地周旋于兑现奥巴马开罗演讲许下的承诺和满足示威者的诉求这两者之间,便说明了这一点。美国在中东的地位是基于它每年向埃及提供的15亿美元的援助,向以色列提供的超过25亿美元的资助,以及同沙特阿拉伯开展的紧密合作,而如今,在埃及民众聚集起来要求美国的盟友穆巴拉克下台之际,美国在中东的地位正摇摇欲坠。 埃及民众对于胡斯尼•穆巴拉克(Hosni Mubarak)和他儿子贾迈勒(Gamal)的怒火的最终爆发,应当在美国外交界的意料之内。2008年9月公布的一份电文描述了“一个思想和社会地位均处于下滑态势、军官大多已脱离社会精英阶层的埃及军队”的形象,以及有关方围绕军方对贾迈勒继位的支持展开的拉锯战:一位教授声称,“穆巴拉克政权以疏远军队为代价,试图使埃及经济界精英紧密团结在贾迈勒周围,以削弱其继任总统道路上可能面临的来自军方的反对力量。另一些分析人士则认为,现政权正力图通过资助拉拢军队,为贾迈勒的继任谋求军方支持。” 埃及军方允许和平抗议的决定可能出于对多方因素的考量——对势不可挡的民众暴怒的畏惧,对政府官员贪腐行径的不满,对实行暴力镇压可能致使其丧失美国资助的担忧,以及对穆巴拉克家族内部势在必行的变革需要的体察。此外,反对派组织穆斯林兄弟会希望能由埃及军队中比较正派的力量来监督国家的民主转型,这一事实也可能影响了上述决定。 偶尔来自美国总统倡导改革的呼声无疑激励了突尼斯、埃及、约旦、阿尔及利亚、苏丹和也门的抗议者。 随着抗议势头向埃及全国的迅速蔓延,反对派领导人穆罕默德•巴拉迪(Mohamed ElBaradai)敦促军方站在“人民这一边”,而不要与独裁者沆瀣一气。在向国际社会发表演说时,他回应了奥巴马在总统竞选时打出的诱人标语,承诺“埃及即将发生变革”。他呼吁各国重新评估各自的对外政策并对之作相应修正,指出各国在现在这个时候所选择的立场可能会影响到往后多年它们同埃及人民的关系。 一份发自利雅得(Riyadh)的电文成了巴拉迪关于中东即将面临变革这一预言的前兆:“从外部来看,政治改革的进程似蜗行牛步,”2010年2月的一份电文如是写道。“然而,就沙特社会的某些成分来看,变革又来得太快。但不论进程快慢,现实情况是,严酷的变革正在逐步改变沙特社会,而这种改变是不可逆转的。” 发自中东的其它电文则预示了抗议者对当局行为的种种不满,这些行为包括任人唯亲和过度依仗美国这两者令人堪忧的结合,滥用美国提供的武器装备,以及对最终实行变革口惠而实不至的承诺。 例如,2010年2月的一份电报称,沙特阿拉伯领导人曾将美国视为“最重要的战略伙伴和国家稳定的保障者”。如今,中国即将成为沙特阿拉伯最大的原油进口国,而美国在伊朗核开发问题上行动迟缓,在这一背景下,“政治上日渐成熟的沙特王室”进一步发展他们同其它新兴国家——中国、俄罗斯和印度——的关系,以便“与其同西方世界的关系相抗衡”。 埃及民众对于胡斯尼•穆巴拉克(Hosni Mubarak)和他儿子贾迈勒(Gamal)的怒火最终爆发,应当在美国外交界的意料之内。 一份来自美国驻也门首都萨那(Sanaa)使馆的电文传达了也门政府同意执行美国反恐政策的条件:阿里•阿卜杜拉•萨利赫(Ali Abdullah Saleh)总统承诺,允许美军不受限制地进入也门国境开展反恐行动,但他随即表示,“我已经为你们打击恐怖主义大开国门”,因此,对于基地组织发动的袭击以及其它可能的后果,“我概不负责。” 以色列分析人士对美国的对外政策大加挞伐。一名分析人士暗示,美国政府的官方声明“激怒了这群暴民”。但以色列政府意识到这样的政策不会持久。“以色列人对他们的国家同埃及的紧张关系感到担忧,对于接替穆巴拉克政府的埃及新一届政权所持的立场,他们不得而知”,2008年5月发自特拉维夫(Tel Aviv)的一份电文如是写道。“以色列同约旦王室和安全部队关系良好,但同大部分由巴勒斯坦人组成的约旦公民社会却无甚接触……” 截至2009年11月,来自特拉维夫的另一份电文中提到:“以色列苦心建立起来的同邻国的关系也在逐渐恶化。即便对以色列同埃及和约旦的关系持乐观态度的人士也承认,以色列政府尽管同两国的领导层相安无事,但同它们的人民却不是那么回事。” 随着政策缺陷的日益凸显,存在于民主倡导者和支持维护该地区稳定的实用主义者之间的分歧丝毫没有缓和。 以色列分析人士严词抨击美国的对外政策,暗示美国政府的官方声明过于天真。但以色列政府意识到这样的政策不会持久。 不断有事件表明,通过援助无法撼动那些使统治者成其为统治者的固有立场。报告中提及的最近发生的例子有:美国慷慨给予以色列的一揽子激励措施只换到了为期三个月的定居点停建承诺;埃及政府“坚决反对”美国将援助施与致力于政治改革,透明度和问责度的非政府组织。 美国对外军事援助的十大受惠国多数位于大中东地区(Greater Middle East)。通常情况下,军事援助只占援助总额的一小部分,但埃及是例外,美国向其提供的军事援助是经济援助的五倍,这显然是得到了以色列的应允。[1] 关于转运武器给邻国,滥用美国的军事装备以及政权更迭可能产生的后果,以色列和其它国家并非没给美国外交界提过醒。例如,2009年11月发自特拉维夫的电报中提到:“正如评估它所面临的一切其它威胁时一样,以色列是从‘最坏的情形’出发来评估美国可能从事的军售交易的潜在影响的,这一‘最坏的情形’是指,该地区目前立场温和的阿拉伯国家(埃及,沙特阿拉伯和约旦)很可能成为政权更迭的牺牲品,并且恢复对以色列的敌对态度。” 根据2009年9月的一份电文,也门总统萨利赫对于“经济和其它援助可能经贪官之手被挪作他用”的担忧作出回应,“极力主张美国捐赠日用品和设施而不要捐赠流动资金,以杜绝贪腐。”一条来自使馆的批语指出,这一建议“从长远来看,根本不能为扼制腐败的源头提供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 对于多年受独裁统治的国家,一个新时代到来了。对美国而言,民众的抗议则标志着一个转折点,它将改变美国政府分配援助的方式和前提条件。 在此之前,美国的政策制定者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如履薄冰的艰难处境。但无论是出于惰性还是对动乱的恐惧,他们曾一度因循守旧,而如今,面对突尼斯和开罗的暴乱,他们不得不改变策略。
版权所有,如需转载、引用请注明作者、译者与出处——耶鲁全球在线复旦版 苏珊•弗洛切尔(Susan Froetschel)是《耶鲁全球在线》的特约撰稿人,著有小说《皇家逃亡》(Royal Escape)。这篇报道基于www.cablesearch.org Rights:版权信息:耶鲁大学全球化研究中心2011年 (责编:YeL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