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新近曝出的铀浓缩计划仍在继续发展。在作家和核问题专家贝内特•兰贝格（Bennett Ramberg）看来，再多的大棒或胡萝卜，如协商、利诱、制裁、等待朝鲜政权垮台，也无法让朝鲜放缓建立核武库的决心。与这样一个欠发达的、被孤立且多疑的国家打交道，仍然是全球紧张态势的一个主要原因。中国、日本、韩国、俄罗斯和美国必须深思熟虑，提出一个应对之道，以防朝鲜发起核打击，不管它是蓄谋挑起还是意外发生的。兰贝格认为，近来朝鲜单方面的挑衅行为，似乎表明无条件的外交承认行不通。外交会削弱朝鲜的孤立地位，迄今为止，这种孤立确保了朝鲜领导人的执政地位。与此同时，国际社会对核扩展应当表现出绝不姑息的姿态。对于稳定一个随时会引爆“火药桶”的国家来说，非常重要的是，在外交上承认朝鲜政权以及这一政权的沟通能力和职责。——耶鲁全球

  也许需要在外交上承认平壤

洛杉矶：“透过瞭望台的窗户，在看到两块长长的高耸的湾地那瞬间，我惊呆了。我们所看到的，并不是我过去对朝鲜的所想的那样，只是一些零零散散的离心机；我们看到的，是一个现代的、整洁的离心机工厂，拥有超过1000台的离心机，这些离心机整齐笔直的立于我们下面。”美国新墨西哥州洛斯阿拉莫斯核研究所前所长西德弗里德·赫克（Siegfried S. Hecker）在报告这样提到，这份报告是关于2010年10月他访问朝鲜一个此前并不对外开放的铀浓缩工厂的。

而且，朝鲜的离心机也许更多。2010年12月初，美国驻国际原子能机构代表格林·戴维斯（Glyn Davis）表示，美国政府相信，朝鲜“非常有可能”还隐藏着不止一个铀浓缩设施。韩国情报人员稍后几天也公开推测，平壤投入运营的秘密核设施可能有三个或四个。

多年以来，美国一只怀疑朝鲜拥有这样的核设施，这让美国人及其它决策者大为头痛。朝鲜的核计划所展现出来的先进性，的确令世人震惊，同时提出了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如何与朝鲜打交道。

现在的情形似乎是，再多的谈判、利诱、哄骗或是等待朝鲜政权垮台，都将不能遏制朝鲜的核野心。

这些新发现的事实，更是陷美国于两难，因为这些核设施出现在世人面前时，正是朝鲜部队炮击延坪岛期间，这一行为严重违反了1953年朝鲜战争结束时签订的停战协定，并且是最为严重的一次。现在的情形似乎是，再多的谈判、利诱、哄骗或是等待朝鲜政权垮台，都将不能遏制朝鲜的核野心。即使据“维基解密”网透露，中国认为金氏政权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北京仍承诺给予平壤经济援助，这使得经济制裁朝鲜没有什么效果可言。

对于美国来说，要坚决解决朝核问题，自然的反应就是重复过去的策略。在报告中，比尔·理查德森（Bill Richardson）——前美国新墨西哥州州长，前克林顿政府能源部长——于2010年12月访问平壤期间所提出的建议有：恢复六方会谈，韩国现在也支持六方会谈；让国际原子能机构核查人员重返平壤宁边核设施；将废弃核燃料棒转移到韩国，并恢复朝韩之间军事热线电话，这些提议得到了奥巴马政府不温不火的响应。奥巴马政府声称，这些提议会让美国及其盟友又回到原地，无法遏制平壤的核野心。

虽然如此，还是有希望看到，朝鲜会由于经济困难或是金正日、金正恩父子交接时政局不稳而垮台。但是，由于政权交接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政权过渡可能会持续好几年，而且，随着据预测的另一场核试验，朝鲜核计划将进一步趋于成熟。

平壤的核野心提出了两个战略性风险：一个风险是朝鲜蓄谋发动核打击；另一个风险则因情报人员的失败或错误估计而发动的核打击。

平壤的核野心提出了两个战略性风险：一个风险是朝鲜蓄谋发动核打击；另一个风险则是由于情报人员的失败，即错误认知、错误估计或是命令控制能力不足而发动的核打击。蓄谋发动的核打击，跟终结朝鲜政权的报复性打击一样，仍然是最不可能发生的。

第二个风险是一个更为棘手的挑战。在没有多少情报可供利用、害怕在关键方面依据错误估计朝鲜会使用核武器而先发制人的情形下，如何与一个多疑的核装备国家打交道？建立信任会是更可取的吗？如果确实是更为可取的话，要建立什么样的信任呢？

与平壤建立信任关系，早已声名扫地。从朝韩首脑会晤，到韩国在朝鲜设立工业区、提供食品和能源援助、以及因朝鲜战争而离散的家庭重聚，所有这些动作，依然无法推动朝鲜的无核化或者是持久地缓和朝韩之间的紧张关系。

在朝鲜最近袭击韩国以及在2010年3月韩国军舰天安号（Cheonan）沉没以后，无论看起来多么困难，多么违反直觉，建立信任或许仍具有关键作用——到目前为止，不是为了建立信任而建立信任，不是建立在核削减上，而是建立在现状的基础上。

外交关系会给华盛顿一个认识这个与世隔绝的国家的机会，并且还会逐渐打破让金氏王朝掌权的孤立状态。

让我们称其为基于现实主义的信任建立。现实主义会接受朝鲜作为一个核装备的国家，并寻求控制风险，而非继续以堂吉诃德式的努力来遏制这些风险。在近来的紧张关系之后，经过一个合理的冷却期，美国应当给予这个斯大林式的政权以无条件的承认，正如美国承认之前被视为“眼中钉”的毛时代的核中国那样。

这或许会是对朝鲜追求合法性的长期目标的回应。对于美国来说，这一外交关系可以有助于在紧张期间减少误解，填补平壤的情报人员、错误估计和沟通空白。这一外交关系还会给华盛顿一个认识这个与世隔绝的国家的机会。作为一个跳板，这一外交关系将大有作为，也就是说，这一机制会逐渐打破让金氏王朝掌权的孤立状态。

但是，这一战略转变会是弊大于利吗？这是有争议的，一些人将它看作是对巩固几近垮台的政权的恶劣行径的奖励。平壤会利用华盛顿的顺从，来谋求经济利益，来要求美军让步。这一政策还会助长其它具有核野心的国家依葫芦画瓢，欺骗国际社会，逐渐获得核威慑力。

在每一关节点上都面临有说服力的反例。外交承认并不是奖赏，而是出于现实的考量：尽管国家贫困，金氏王朝仍显示出不同寻常的适应能力。关于朝鲜政权垮台的预言，至少可以追溯到克林顿政府时期。所有人对朝鲜持久性的判断都是错误的。认为外交关系有助于该政权继续掌权的说辞，脱离了历史。外交关系无法阻止政权的垮台，苏联的解体以及东欧国家政权的垮台说明了这一点。事实上，垮台时期的外交关系让美国可以应对多米诺骨牌效应，避免混乱情形。在中国，与美国的联系，推动了中国政权的自我节制，今天可以看到其积极成果。相比之下，孤立古巴和伊朗（跟朝鲜一样），反而不能如华盛顿所希望的那样，让这些国家的政府垮台。孤立只会导致敌意。

外交关系会有助于金氏家族继续掌权，这一假设与历史不符。

有争论认为，外交承认会鼓励平壤去索取经济上的好处，又或者，鉴于过去的行为，改变防御政策是有好处的。但是，美国并没有默许的义务。而且，在追求建立持久信任的时候，在朝鲜如此行事的地方，可以制定措施，让它的社会接触到向世界开放的成果。

朝鲜的成功会鼓励其它具有核野心的国家，也跟着采取背信弃义和秘密行动，这是有可能的。但这并不必然导致更多的核扩散。应发动国际社会，努力与尚在执政的政权而非如今摇摇欲坠的政权建立一个核不扩散模式。

朝鲜的核武库需要一个新的策略来抵御风险。外交承认提供了一条未曾尝试过的路径，来更好地确保金正日治下的朝鲜，不会对世界其它国家构成问题。这并不是药到病除的良方，也不会有此良方的。

当然，没有外交承认的局面更没有吸引力：一个与世隔绝的国家进一步被孤立，越来越多疑，而由于情报工作不到位，这个国家将核力量置于一触即发的境地。这样的格局决定了我们竭力避免这个结果。外交关系将会有所帮助。

版权所有，如需转载、引用请注明作者、译者与出处——耶鲁全球在线复旦版

贝内特•兰贝格（Bennett Ramberg），哲学博士，法学博士，曾在乔治•H•W布什届内的国务院外交军事事务局任职，是《对敌武器：核电站》（Nuclear Power Plants as Weapons for the Enemy）（加利福尼亚大学出版社）一书作者，其联系方式为：bennettramberg@ao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