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作者认为“当西方人依然时常把面纱当作穆斯林世界中妇女地位低下的象征时,穆斯林则认为西方妇女缺乏端庄,这表明她们在西方文化中地位低下。这两种情况中的假设都是一样的,即妇女遮盖或不遮盖自己都是为了取悦或顺从男人。比如,盖洛普在马来西亚所访谈的一位妇女说她为西方妇女感到遗憾,因为她们不够自爱,觉得她们必须屈服于男人的性欲望。”[36]
“在中东和亚洲的其他一些调查也显示出,埃及、约旦、巴基斯坦的绝大多数穆斯林不相信西方社会尊重妇女。数据完全不支持西方一直流行的那种认识,即穆斯林妇女迫不及待地要从自己的文化中解放出来、去采纳西方的方式。”[37]
穆斯林妇女要求平等,但是她们理解的平等是伊斯兰的平等。例如,“一些穆斯林妇女认为,拥有‘相同’的法律权利并不总是意味着妇女可以得到平等和公正的对待,因为男人和女人在家庭中的职责是不同的。用一位埃及妇女的话来说:‘给一个农夫和一个木匠一人一把锤子让他们干活,他们确实得到了相同的对待,但是并不公平。’”
不了解伊斯兰教法的人可能对此难以理解。按照伊斯兰沙里亚大法,男性和妇女享有不同的、“互补”的权利——这些权利并不必然对男人有利。穆斯林妇女对家庭不负有经济上的义务。她有权把自己的收入和财产只置于自己名下,而不用充作“共有财产”。不过,她及其子女对丈夫的财产和收入拥有法律权利。同时,男人还必须负担婚礼、住房及其嫁妆的费用。一位妇女即使非常富有,也没有在经济上扶持他人、甚至是扶持她本人的责任。对这一经济优势的互补性措施就是她享有的遗产是其兄弟的二分之一。这一法律的根本原理就是:妇女可以工作,但是她绝不应有必须工作的义务。因此,她最亲近的男性亲属要负责在经济上对她予以扶持。从理论上讲,她的经济责任为零,而她的兄弟要在经济上为自己的家庭负责,还要负担其母亲以及其他未婚姐妹的生活,并且还要把自己遗产的三分之一给姐妹,这对某些人看来似乎慷慨地有失公平。如果给予妇女和男性“相同”的法律权利,很明显,穆斯林妇女在历史上享有的有利之处就会被消失。
“据世界卫生组织估计,在穆斯林人口占多数的社会及其他社会,损毁女性生殖器官、有时也被称作妇女割礼的做法,每年会侵害1亿到1亿4千万女性。根据联合国儿童基金组织的统计,埃及、马里、几内亚和苏丹至少有90%的妇女行了割礼,而在伊拉克、伊朗和沙特,几乎没有妇女行割礼。”2006年12月,埃及大穆夫提阿里·高玛(Ali Gomaa)主持召开了一次高级别的穆斯林学者会议,著名的埃及学者优素福·格尔达维(Yusuf al-Qaradawi)也参加了会议。会议一致同意,损毁女性生殖器官的做法与伊斯兰教相抵触。致力于与损毁女性生殖器官的行为作斗争的人权组织领导者德国人鲁迪格·奈伯格(Rudiger Nehberg)不论到哪儿,都说“只有伊斯兰教的力量可以终止这一习俗”。 [38]
透视盖洛普调查结论,我们至少可以获得两点启示:穆斯林妇女最紧迫的问题,不在性别之中,而是政治和经济发展。解决穆斯林妇女问题的最有效途径,只能在伊斯兰框架内寻找。
相互理解才有解
无知或者信息贫乏,必然判断出偏差。西方人对穆斯林世界的偏见和误解,根源就在于此。“……尽管(也许是因为)现在媒体上充斥着对穆斯林世界的大量报道,美国人却自称他们对穆斯林观念的了解自2002年到2007年并没有发生变化。多数人(57℅)认为他们对‘生活在穆斯林国家的居民’不了解或知之甚少。有趣的是,越是自称了解穆斯林国家的美国人,他们对这些国家持正面的看法的可能性越大。在关于了解穆斯林的问题上也出现相同的趋势:那些至少认识一位穆斯林的美国人,更有可能对穆斯林和伊斯兰教持积极看法。”西方特别是美国的“政府官员与政治家们在国内和国际政治中利用和滥用宗教,经常谈论一些连穆斯林都闻所未闻的东西。很少有人能把结论建立在以数据为依据的分析之上……”[39]
在许多人的印象里,穆斯林差不多就是阿拉伯人,而实际上今日世界大多数穆斯林生活在亚洲和非洲,而不是阿拉伯世界,穆斯林中的阿拉伯人,充其量不过五分之一。[40]
尽管凡是穆斯林都信仰伊斯兰,但是基本分为逊尼、什叶两大派,而且“不管是逊尼派还是什叶派穆斯林,都有在宗教方面非常严格的,也有不那么严格的,有保守派,原教旨主义,改革派,世俗主义,传统主流以及宗教极端主义之分”。“在土耳其、巴基斯坦、孟加拉和印度尼西亚,妇女进入议会和内阁,并且可以成为政府首脑、但是在另外一些穆斯林国家,妇女正在为选举权和就业而斗争。”[41]
“穆斯林世界多样性最显著的例子或许是在经济和政治发展方面。经济方面,石油资源丰富、发展迅速的海湾国家,如卡塔尔、阿联酋和沙特,与马里和也门这样贫穷、战乱的不发展国家是完全不同的。政治方面,伊朗、苏丹和阿富汗塔利班的伊斯兰政权与更具世俗倾向的埃及、叙利亚、土耳其和印度尼西亚政府也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土耳其、阿尔及利亚、约旦、埃及、科威特、也门、巴基斯坦和马来西亚,伊斯兰行动主义者作为“另类精英”出现在主流社会当中。而在一些国家里,伊斯兰组织的成员或前成员已经通过竞选进入议会和内阁,甚至成为首相或总统,比如在土耳其、科威特、约旦、伊拉克、黎巴嫩、苏丹、伊朗、埃及、巴基斯坦、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在开罗、阿尔及尔、贝鲁特、棉兰老岛、西岸)和加沙地区,伊斯兰组织在贫民窟和中低阶级街区提供社会服务,以及低廉而有效率的教育、法律以及医疗服务。
“而一直以来——并且与上面形成鲜明对比的——打着伊斯兰教旗号的武装组织将穆斯林社会恐怖化;他们攻击纽约世贸大厦和华盛顿特区的五角大楼;在马德里和伦敦实行爆炸。他们所反映的,是威胁着穆斯林世界和西方世界的一种极端主义思想。
“伊斯兰教丰富的多样性和温和的穆斯林主流被绝对少数的政治(或者意识形态)极端分子屏蔽和模糊了。在一个只划分‘我们’和‘他们’的世界,伊斯兰教——而不只是那些激进的穆斯林——被视为一种全球的威胁,同时那些相信文明冲突日益逼近的人,不仅仅是本·拉登们,也包括我们中间的很多人。”[42]
“将恐怖主义看作疾病的症状,将伊斯兰教看作疾病的根源,这种观点虽然在某些小圈子里很流行,但却是有缺陷的,是会带来危险反应的严重冒险。这种观点证实了激进派的看法和忧虑,拉开了与温和的穆斯林多数派的距离,强化了‘全球反恐战争的确是反对伊斯兰教的战争’这样的观念。不论是对激进派,还是对温和派,这一负面的态度都是一种普遍的感受。”[43]
如果说普通民众的主观偏见仅仅导致个体的错误判断,那么政府的信息贫困、虚假将会产生大面积的恶果。美国小布什政府发动的阿富汗和伊拉克两场战争、同伊朗、叙利亚的强硬政策,以及对以色列的赤裸裸偏袒带来的世界性灾难,就是明显的例证。当然,尽管“被许多人视为美国与穆斯林世界部分地区之间的持续冲突明显加剧”,但“穆斯林和西方国家的冲突并非不可避免”,因为“冲突的原因是政策而不是原则”。只要“政策的制定者直接听到民众的声音,并且对这一冲突有准确的认识”,那么似乎已经失控的局面依然可以得到控制。[44]这种自信,建立在下面的认识之上:
“对绝大多数穆斯林来说(他们也是温和派),伊斯兰教是他们身份和获取指导的基本源泉,也是是心灵和心理安全的来源。主流穆斯林也是恐怖主义的主要受害者,他们与西方人一样也关注极端主义、暴力与恐怖。他们甚至比西方人更坚定地认为,与极端主义斗争,实现社会的现代化,乃自己的职责所在。尊重伊斯兰教将会鼓励温和的大多数用虔诚的宗教信仰为武器,利用《古兰经》的原则反对恐怖主义,让恐怖主义者放下武器。”[45]
学者应学点什么
用文体的标准看,《谁为伊斯兰讲话——十几亿穆斯林的真实想法》不过是一个调查报告。但是,这个调查可不是一乡一城几天几月,而是时间长达七年,涉及35个国家,凝结着数百名工作人员辛劳与智慧的宏大工程。
这个调查是迄今为止世界上规模最大的社会科学研究项目的一部分,是由美国盖洛普全球研究所(Gallup Global Institute)创立和组织的。调查构想者曾经担心“在那些以王室的绝对统治为惯例、受到严格控制的国家里”,实施这种民意调查是“不可能的事”,但是由于这项工程“太重要了,不得不试”, [46]硬着头皮上了马。
盖洛普的调查分为电话问卷和面对面访谈两种方式,前者约为半小时,后者大约一小时。在每个国家,至少有1000份完整的问卷。问卷翻译为各国主要语言。为了争取调查对象的信任,在“坦率、不冒犯的背景中,以间接提问的措辞问及关于恐怖主义和西方的问题,尽量安排同一信仰同一民族的调查工作人员。调查问卷的设计未带任何预设,“研究人员谨慎地避免将流行观点确定为‘已知’”“提出vhud问题要尽量避免不经意间舞蹈调查对象”。[47]
一路披荆斩棘,终于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调查有效率高达95%。不但发现了盖洛普期望发现的重要数据,而且还从没有发现的东西中发现了同样重要的东西。“这些数据所反映的是世界上大多数穆斯林的声音,对赢得头脑与心灵的战役和政策至关重要。”[48]
作者之一的达丽亚·莫洛海德女士在书末致谢辞中说:“没有我们研究团队的巨大努力,想倾听10亿穆斯林的真实声音是不可能的。”盖洛普的调查团队,集中了世界上一流的科学家和方法学家,深入到了地球上最偏远的角落,克服了难以想象的困难,才获得了涵盖面最广、内容最真实可靠的穆斯林心声。这种为科学研究奋斗,为真理奉献的高尚精神,连同他们的调查研究成果,将会赢得所有读者的羡慕和赞叹。
虽然事实并不等于真理,可毕竟离真理最近。判断一个群体的整体属性和发展趋势,以这个群体多数人的言行为基础,较之以极少数人的作为和他者的评论作凭据,终归要距真理近得多。因此,我们对有关穆斯林问题的认识和判定,应该建立在这个群体大多数人的真实想法之上。否则,很容易仅凭“少数异见者的偏颇行为和被扭曲变态的声音”,“通过宗教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的视角观察伊斯兰教”,[49]不知不觉将形成严重偏离事实的结论。
当着伊斯兰和穆斯林话题突然吃香之后,对伊斯兰教的神圣经典、先知穆罕默德乃至各种肤色穆斯林的研究和批评成为一些人颇有兴趣的“专业”。按科学研究的逻辑,批评者应该努力探究对象,尊重事实,坚持公正态度。令人费解的是,从西方到东方,有那么一些专家、学者,不了解《古兰经》降示背景,不清楚圣训的针对问题,甚至连陶黑迪、则卡提、吉哈德等基本概念都懵懵懂懂,就开始对伊斯兰基本原则横挑鼻子竖挑眼,进而以罕见的“先见之明”从经典中寻找词语,推出所谓“伊斯兰恐怖”的“学术创见”。这些人,在盖洛普调查团队那里,是不是应该学些基础性的东西?
[1]《谁为伊斯兰讲话?》“导论”。
[2]《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一章:谁是穆斯林”。
[3]《谁为伊斯兰讲话?》“导论”。
[4]《欧美宗教伊斯兰一枝独秀》,http://www.norislam.com/html/53/n-3253.html。
[5]《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一章:谁是穆斯林”。
[6]《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一章:谁是穆斯林”。
[7]潘世杰《伊斯兰教功修之一“斋戒”的意义》,http://www.norislam.com/html/44/n-5544.html。
[8]《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一章:谁是穆斯林”。
[9]《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一章:谁是穆斯林”。
[10]《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三章:激进主义者是怎样产生的?”
[11]《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一章:谁是穆斯林”。
[12]《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一章:谁是穆斯林”。
[13]《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一章:谁是穆斯林”。
[14]《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三章:激进主义者是怎样产生的?”
[15]《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三章:激进主义者是怎样产生的?”
[16]《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三章:激进主义者是怎样产生的?”
[17]《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二章:民主还是神权政治?”
[18]《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二章:民主还是神权政治?”
[19]《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二章:民主还是神权政治?”
[20] 埃斯波西托“伊斯兰教和民主”(Islam and democracy),《人权》(Humanities)。2007年9月14日。
[21]《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二章:民主还是神权政治?”
[22]《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二章:民主还是神权政治?”
[23]《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二章:民主还是神权政治?”
[24]《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二章:民主还是神权政治?”
[25]《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二章:民主还是神权政治?”
[26]《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二章:民主还是神权政治?”
[27]《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二章:民主还是神权政治?”
[28]《谁为伊斯兰讲话?》“第四章:妇女们想要什么?”
[29]《谁为伊斯兰讲话?》“第四章:妇女们想要什么?”
[30]《谁为伊斯兰讲话?》“第四章:妇女们想要什么?”
[31]《谁为伊斯兰讲话?》“第四章:妇女们想要什么?”
[32]《谁为伊斯兰讲话?》“第四章:妇女们想要什么?”
[33]《谁为伊斯兰讲话?》“第四章:妇女们想要什么?”
[34]《谁为伊斯兰讲话?》“第四章:妇女们想要什么?”
[35]《谁为伊斯兰讲话?》“第四章:妇女们想要什么?”
[36]《谁为伊斯兰讲话?》“第四章:妇女们想要什么?”
[37]《谁为伊斯兰讲话?》“第四章:妇女们想要什么?”
[38]《谁为伊斯兰讲话?》“第四章:妇女们想要什么?
[39]《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五章:冲突或共存?”
[40]《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一章:谁是穆斯林”。
[41]《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一章:谁是穆斯林”。
[42]《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一章:谁是穆斯林”。
[43]《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五章:冲突或共存?”
[44]《谁为伊斯兰讲话?》“导论”。
[45]《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五章:冲突或共存?”
[46]《谁为伊斯兰讲话?》“附录二:盖洛普全球民意调查的过程”。
[47]《谁为伊斯兰讲话?》“附录二:盖洛普全球民意调查的过程”。
[48]《谁为伊斯兰讲话?》“第五章:冲突或共存?”
[49]《伊斯兰威胁——神话化还是现实》“第二版序”,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年6月版。 (责编:RX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