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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迪·艾伦:法律之上,床架之下
时间:2011-11-09 来源:译者博客 作者:伍迪•艾伦 著  孙仲旭 译 被查看:

  

 

  威尔顿溪坐落在大平原的中心地带,在谢波德果园北边,多布斯点左边,正好在组成普朗克常数的悬崖上方。此处的土壤适于耕种,主要发现于陆地。每年一次,来自基那呼拉的旋风一路掠过开阔的田地,把干活的农民吹起来,然后放到南方几百英里的地方,他们经常在那边落脚开小商店。在六月里一个天色昏暗的星期二早上,沃什伯恩家的管家康福特·托比亚斯进了沃什伯恩家,在过去十七年里,她每天都这样做。事实上,她九年前就被辞退,但是那也未能阻止她来做清洁,自从沃什伯恩夫妇不再给她开工资以后,他们比以前更加看重她。为沃什伯恩家工作之前,托比亚斯是德克萨斯州一间农场上的马语者,但是在一匹马也对她悄声说话时,令她精神失常。

 

  “我最吃惊的是,”她回忆道,“他竟然知道我的社保号码。”

 

  康福特·托比亚斯在那个星期二进了沃什伯恩家时,这家人去度假了。(他们偷渡上了一艘开往希腊群岛的游轮,尽管他们躲在桶里面,三个星期没吃没喝,沃什伯恩夫妇还是每天凌晨三点,都会溜到甲板上玩打圆盘游戏。)托比亚斯上楼换灯泡。

 

  “沃什伯恩太太喜欢每星期二、星期五换灯泡,无论需不需要。”她解释道,“她喜欢新鲜灯泡,床单什么的则是一年一换。”

 

  这位管家一进主人房,就感觉哪里不对劲。接着她看到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人对床垫下手,把标签割掉了,标签上有字:“弄掉此标签属违法行为,除非是消费者本人。”托比亚斯打了个寒战,她两腿发软,感到恶心。直觉让她去小孩的房间看看,一点没错,那里的床垫标签也给弄走了。这时,她看到墙上出现一个巨大的影子,她的血液凝固了,心脏跳得咚咚响,她想尖叫。后来认出那是她自己的影子。她决定节食,打电话报了警。

 

  “我从来没见过那种场面,”警察局长霍默·皮尤说,“威尔顿溪出这种事真的很罕见。当然,以前曾经有个人闯进这里的面包坊,把油炸饼圈里的果冻吸掉了,但是第三次又这样做时,我们在房顶上布置了一个神枪手,当场把他击毙。”

 

  “为什么?为什么?”邦尼·比尔呜咽着说,“这么没道理,这么残忍。不是消费者却来把床垫标签割掉,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成了什么样,啊?”

 

  “以前,”本地学校的一位老师莫德·菲金斯说,“我出门时,总是可以把床垫留在家里。现在我只要出去,不管是去买东西还是出去吃饭,都会把我的床垫全带着。”

 

  当天午夜,在通往德克萨斯州艾玛里洛市的公路上,有两个人高速驾驶一辆红色福特车,用的是假车牌,远看像是真的,可是仔细再看,显然是用杏仁蛋白软糖做的。开车的人右前臂上有刺青,读起来是:“和平,爱,正派。”等他卷起左手袖子,能看到还有块刺青:“印刷错误——别管我的右前臂。”

 

  他旁边是个年轻的金发女人,要不是酷似艾比·维高达*,她会被认为长得漂亮。开车的博·斯塔布斯最近从圣昆丁监狱越狱,他是因为乱扔垃圾而被关起来的,他在街上扔一条士力架的包装纸而被判有罪,法官说他毫无悔改之意,判他连续服两个终生监禁。

 

  那个女人多克西·纳什本来嫁给一个丧事承办人并跟他并肩工作。有一天,斯塔布斯走进他们的殡仪所,只是随便看看。他对多克西一见钟情,就跟她交谈而调起情来,可是她当时因为在火化一个人而太忙了。不久,斯塔布斯和多克西·纳什就有了私情,但是没过多久让多克西发现了。她那位当丧事承办人的丈夫威尔伯喜欢斯塔布斯,提出如果斯塔布斯同意当天办的话,他可以免费给他埋了。斯塔布斯把威尔伯打得不省人事,跟他老婆跑掉了,但是没忘记先留下一个吹气的橡胶娃娃代替她。威尔伯·纳什度过这辈子最快乐的三年后,有天晚上起了疑心,那是他要他老婆再给他来点鸡肉时,她却突然发出啪的一声,在屋子里飞来飞去,转的圈子越来越小,直到最后落在地毯上。

 

  霍默·皮尤穿袜子身高五英尺八英寸,他一直把他穿袜子的脚和他真实的脚一起放在一个很大的帆布行李袋里。皮尤自打记事起就是个警察,他的父亲是个出了名的银行抢劫犯,皮尤唯一能跟父亲共度一段时光的时候,就是去把甩逮捕归案时。皮尤九次抓到了他的父亲,他至今珍视他们之间的对话,尽管很多是在他们交火时进行的。

 

  我问皮尤他对此案有何看法。

 

  “以我所见?”皮尤说,“两个漂泊的人,去看这世界——”很快,他唱起了《月亮河》,而他的妻子安则端上了酒,我收到了一张五十六元的账单。就在这时电话响了,皮尤冲过去接。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有力,传遍了整个房间。

 

  “霍默吗?”

 

  “威拉德。”皮尤说。那是威拉德·博格斯——艾玛里洛州警的博格斯。艾玛里洛的州警中人才济济,其成员不仅必须身体条件出色,而且得通过高难度的笔试。博格斯两次笔试都不及格,第一次是未能把维特斯根坦解释得让值班警官满意,第二次是把奥维德的作品翻译错了。博格斯接受了辅导,其奉献精神可见一斑。在巡逻于艾马里洛段公路的摩托车骑警中,博格斯最后写的关于简·奥斯汀的论文是部经典之作。

 

  “我们盯上了一对男女,”他告诉皮尤局长,“行为很可疑。”

 

  “例如呢?”皮尤问道,一边又点一根烟。皮尤意识到吸烟有害于健康,所以只抽香烟巧克力。他点一头时,巧克力融化后滴到他的裤子上,让他的干洗费相对于他当警察的工资而言数额巨大。

 

  “那对男女进了这里的一间高档餐馆。”博格斯接着说,“要了份很丰盛的烧烤晚餐,葡萄酒,所有配料全要,帐单上是个大数字,他们想用床垫标签来支付。”

 

  “把他们抓了,”皮尤说,“关进去,但是别跟任何人透露是什么罪名。就说我们想抓到两个人问问关于爱抚一只母鸡的事,这对男女符合那两个人的特征。”

 

  针对弄掉他人床垫上标签的那条州法律,要回溯至二十世纪初,当时阿萨·乔恩斯跟邻居为了跑进邻居家院子的一头猪而吵架。两个人为这头猪是谁的而争吵好几个钟头,直到乔恩斯意识到那根本不是一头猪,而是他老婆。此事提交到到镇上长老面前,长老们裁决乔恩斯的老婆的长相足以像猪,她被当成是猪情有可原。暴怒之下,乔恩斯当天晚上进了邻居家,把那个人床垫上的标签全撕了。他被逮捕归案并受审,法庭判决中如此推论:床垫没了标签,“损害了填塞物的完整性”。

 

  一开始,纳什和斯塔布斯坚称无辜,说他们一个是腹语术表演者,一个是木偶。到了半夜两点钟,两个疑犯在皮尤无情的审问下开始撑不住了,显然审问是聪明地用法语进行,疑犯不懂,所以不容易用这种语言说谎。最后,斯塔布斯招了。

 

  “我们在月光下把车停到沃什伯恩家房子前面。”他说,“我们知道前门一直不锁,可我们还是破门而入,只是为了保持练习。多克西把沃什伯恩家的家人照片全都翻过去对着墙,好没有目击者。我在监狱里从韦德·马拉威那里听说了沃什伯恩夫妇的事,韦德是个连环杀手,他把受害者肢解并吃掉。他给沃什伯恩家当过厨师,可是在他们发现蛋奶酥里有个鼻子时,就把他炒掉了。我知道我不是消费者却把床垫标签弄掉这件事情既不合法,又是渎神行为,可是我一直听到有个声音让我那样做,我没弄错的话,那是沃尔特·克朗凯特*。我割掉了沃什伯恩夫妇的床垫标签,多克西把小孩们的床垫标签割掉了。我当时在冒汗——房间变得模糊——我整个童年的一幕幕经过我的眼前,然后是另外一个小孩的童年,最后是海德拉巴的尼扎姆的童年。”

 

  审讯时,斯塔布斯选择自己给自己当律师,但是关于他的律师费有了争执,从而心存芥蒂。我去死囚牢房跟博·斯塔布斯见过面,因为无数次上诉,他得以免上绞刑架达十年,在此期间,他利用监狱里的条件,学会了一门技术,成了位水平高超的飞行员。执行最终判决时,我也在场。耐克公司付了斯塔布斯一大笔钱,得到了电视转播权并允许这家公司将其商标印在他的黑色头罩前面。死刑是否具有威慑作用尚存疑问,但是研究显示,被处决后,罪犯再次犯罪的概率几乎降低一半。

 

  *艾比·维高达(Abe Vigoda, 1921— ),美国男演员。

 

  *沃尔特·克朗凯特(19162009),美国著名播音员,节目主持人。  

 

(责编:Ye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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