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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王凌:大梦初觉——大跃进和农民行为(上)(2)
时间:2010-07-28 来源:网易历史 作者:高王凌 被查看:
        二·人民公社,问题的症结
        对于人民公社问题的症结,一向有多种的说法,也各有一定的道理。本文作为一种从农民角度所作的观察,打算把它归结为以下几点∶1)社队集体经济权益的丧失,即农村经济的“国营化”;2)农民个人权益的被剥夺,“共各种产”(以上两点也可视为层面的不同);3)粮食问题和粮食危机。在第三节则专门探讨这一时期的农民反应。
        1)集体经济权益,首先是社队生产指挥权的问题,它的出现并非始于人民公社。早在集体化以前甚至从老区开始,政府即订有生产计划,并通过新建的基层组织贯彻到各地乡村。集体化也可以说是这种趋势的一种继续,是“计划经济”的进一步制度化。我们在以前的研究曾指出,早期的社队即不是真正的“集体经济”,而带有某种“国营化”的味道,正是人民公社把这点发展到了极端,毛泽东说∶“人民公社的集体所有制中,就已经包含有若干全民所有制的成分了”,38实际上,人民公社时期正是农村经济“国营化”的高峰时期。它表现为人员的调拨、财产的支配、生产的安排和产品的处理等几个方面。
        大跃进的序幕是由1957年冬季的农田水利基本建设拉开,从那时起就开始了“大兵团作战”,即农村劳力的大规模调拨,到1958年1月在工地上的农村劳力已达到一亿人以上。这种情况,到并大社以后就更严重了。39南宁会议要求地方工业“遍地开花”,到1958年中,全民办工业也已开始。40在随后的时间里,经常有大量的劳动力被调拨出去,脱离了本地的农业生产。例如,1958年全国投入各类“小、土、群”工业生产的农村劳动力,最多时达到6000万人以上,41大炼钢铁调拨的劳力就更多了。因此1961年初毛泽东说∶工业战线过长,面过广。这三年大炼钢铁,挤了农业。42如安徽凤阳,投入抗旱的最高人数为15万多人,占全县总劳力的90%.43在山西太谷,平调的对象主要是劳动力。劳力长年有一半在外头,从57年冬开始,上级命令搞农田水利,修水库;也有去外县的,如静岚、文水等地,以及去阳泉开矿;麦收大忙季节让上山栽树;秋收大忙,全县集中在北阳等地,深翻土地(六七十老太婆还半夜三更让挖地);同时大炼钢铁。做庄稼活的就是婆姨、娃娃、老汉,硬说三个劳力的活一个劳力就能干。44在这种情况下,从1958年初不少地方出现了劳动强度过高的问题,9月份,各地都反映劳动力紧张。45“一平二调”的另一方面是平调物资。公社化以后,公社成为实际上的基本核算单位,各个农业社的全部公有财产转归公社所有,因此公社一级享有极大的调拨权力。46它不但要在大队和大队之间“平均分配”,也要调拨各大队的财产和劳力,用于随公社化而来的各种社办工业、学校、公共食堂和托儿所、老年幸福院以及办公楼等。47最早公社化的河南,据说人民公社有两种形式,一是全民所有的,是少数;一是虽未宣布,但实质上主要生产资料已变为全民所有的,这一类是大量的。48在安徽凤阳,公社化时不少人存在急于实现共产主义的思想,误以为人民公社一成立,各生产队的生产资料、人力、产品都可以由领导机关直接支配了,因而从四面八方刮起了一股“共产风”。表现为∶一是把富队穷队拉平,二是积累多(超过总收入的50%),义务劳动多,三是一度把生产资料无代价的归公。全县统计了一笔大帐,在队与队、队与社之间无偿调拨的有∶现金200多万元,粮食300多万斤,烟叶300万斤,棉花3万斤,劳力34万个,耕畜2000多头,农具2000多件,肥料近200万担,种子200多万斤,禾苗90多万亩,生猪2000多头,胡罗卜、山芋各数百万斤。49在山西太谷,事后由县退还公社的钱款有127万元,由公社退给管区的196万元,粮食163万斤,社员住房5500间,农具2500多件,牲畜家畜7500多头,日用家具42000多件。50由于人民公社包含有全民所有制成分,又是“政社合一”的(这使“共产风”与“命令风”结合在一起,使一切平调都以行政命令方式下达),县以上的国家机关也参与了对人民公社的直接调拨。据估计1958年全国扣掉农业社的钱可能达到20—30亿元之多。51在生产指挥方面,1958年12月八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人民公社若干问题的决议》规定∶“人民公社的生产、交换、消费和积累,都必须有计划。人民公社的计划应当纳入国家的计划,服从国家的管理”。52公社化以后,生产方面的许多事情都不归原来的农业社管理了,而必须服从上级的命令。队里的事情,说是还让你管,实际上做不了主,人都调走了;麦收时,壮劳力还在水库上,叫去栽树,麦子扬了很多;秋收时让去深翻地和大炼钢铁,收罗卜用犁耕;收不过来,公社来人教把上一截铲了,堆起来,上边来人就说已经清了;庄稼扔在地里有一半多,地也荒了不少;种麦子,叫下一二百斤的种(平常下30—40斤),两个人都溜不迭,说明年能打一万斤(实际只打了200斤),“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53随之而来的就是“髙指标”。生产瞎指挥的又一个结果是1958年有大量的粮食没有收上来,烂在了地里。生产“国营化”的另一典型例证,就是“三三制”(即三分之一种植农作物,三分之一休闲和种植绿肥,三分之一种树种草)的推行,它使各省提出的1959年生产计划,粮食种植面积要比1958年减少4亿亩左右,占20%以上。54在农产品的处理方面,最典型的就是“高征购”了。“浮夸风”盛行的结果,全国的粮食产量被高估了许多,征购任务也被相应地加大了。如在安徽凤阳,1958年实产粮食1.5亿斤,上报4亿斤。公社一级浮夸盛行,向上汇报数字都是层层估,级级糊,以孬报好,以少报多,没有报有,弄虚做假,欺上压下。报实受批评,报假受表扬,也大大助长了假报瞎吹。55山西太谷的扬家庄大队,1958年粮食产量满共打了80万斤,在上级的压力下,多报了一倍(160万斤)还不行,报到180万才通过了。结果征购100万斤(以为你还有80万,还不够?)。当时大队的主要领导人想,都统购走,是否像市民一样给供应呀?结果卖出了一部分种子。报亩产1000斤的指标,公社书记说∶你敢不敢在前头划一道呀?就变成了10000斤。还要挨批判,说跟不上形势。56可知在这种情况之下,所谓“集体经济”的“国营化”,已经达到了极点。
         2)农民个人权益被剥夺,在当时也是极为广泛的。“共产风”的出现为人民公社的共产主义性质(或它的过渡性)以及军事组织的性质所决定,它所涉及的,决不仅仅是社、队几级,而是及于农民的许多个人权益。按照作为标准的“卫星公社简章”,社员转入公社,应该交出全部自留地,并将私有的房基地、牲畜、林木等生产资料转为公社所有。《人民日报》随即发表社论,称其“取消了生产资料私有制的某些最后残余”。57在北戴河会议上,毛泽东曾说,不久我们就可以从吃饭、穿衣、住房上实行共产主义。58在当时的情况下,不管怎样规定,房屋和生活物资私有的规定实际上已经被打破了。59据档案记载,安徽凤阳的“共产风”一直未停,刮的范围很广,如土地、房屋、粮食、劳力、耕畜、农具以至家禽、锅、碗、瓢、勺等。甚至强占民房,撵人搬家,不搬就把人家的东西往外扔。有的人家被逼得东逃西窜,有的一家大小十几口人挤在一间小房子里。县委要求,几天内实现“车子化”,下边没有木料,只好扒社员的房子,用私人的木料,搞房前屋后的树木。有些地方组织了“挖掘潜力专业队”,村村查,户户搜。公开扬言∶“什么是你的,只有一口牙是你的”。手持铁棍一根,到处翻箱倒柜,东捣西戳。开始主要是搜查粮食,以后就查到什么,吃什么,看中什么,拿什么。为了大炼钢铁,县里提出了“家家挖潜力,人人献钢铁”的口号,有人把剪刀、铁锅也献了出来。60在山西太谷,“共产”可能从1958年春天就开始了,如拗四件,金银铜铁锡,献四宝,珠宝玉器药,比地主分浮财还利害,“熬鹰”,非献出来不可。平调东西,私人房子队里想拆就拆了。说今黑夜就到共产主义了,就是“一铺一盖一碗一筷”。有人把衣服都穿在身上,外边套件烂的,要不就怕共产了。食堂也是强迫命令的,说灭老鼠窝,实际是搜粮食,拿铁条捅这捅那,怕有粮不来食堂吃饭;破房和庙宇都拆了给食堂烧柴了。说小孩子也要集中,统一管理,不认父母;七八岁的都集中到管区,管不过来,又分散回来。61河南“卫星公社简章”规定∶为建立公墓,可迁移现有的坟墓;居民点可以合并,社员原有的砖瓦木料,可根据需要拆用;62中央《关于人民公社若干问题的决议》也规定了孩子寄宿和领回的问题,63这些都成为各地模仿的楷模,并且越办越走样。如在凤阳,扒房并庄现象严重之极,曾有7个大队的25个村庄无人居住,有的队5个村并成一个,男女老少分四处居住。据说小庄并大庄像跑鬼子反一样,造成田地荒芜,草苗丛生,群众流离失所。64一些地方男女分开居住,65有的地方宣布即将进入共产主义,小孩子也不分你的我的,只保留一条∶老婆还是自己的,据说这条还得请示上级。66这些当然与“消灭家庭”的想法不无关联,也是实行“三化”即“组织军事化、行动战斗化、生活集体化”的一个结果。
        人民公社实行供给制与工资制相结合的分配制度。供给制被说成是按需分配的因素,主要是指在公共食堂吃饭或吃粮不要钱,工资部分算是按劳分配。实际上,由于收入低,绝大多数公社除了保障社员按低标准吃饭以外,发不了多少工资。例如在最早进行共产主义实验的徐水,在全县范围实行了“十五包”(包括吃饭、穿衣、住房、鞋、袜、毛巾、肥皂、灯油、火柴、烤火费、洗澡、理发、看电影、医疗、丧葬等),工资只发了两次,就继续不下去了。在河北省,人民公社分三类情况∶一是吃饭都没有保证,要国家救济的;二是能管吃饭,但发不出工资的;三是能发一点工资的。所以说在人民公社的收入分配中,真正按劳分配的部分微乎其微。67在山西太谷,扬家庄的一名壮劳力58年年终仅分红7.5元钱。当时认为是共产主义了,吃国家,吃大锅饭。村里开着两个灶,各取所需。外村人路过也吃,而且是挑着吃。走到哪吃到哪,五里地一个饭铺(好象毛泽东专门讲到的《三国志·张鲁传》中所说的情况)。但到过年春天就闹饥荒了。68在安徽凤阳,公社化后认为要拿工资了,有的地方一个多月没记工分。群众批评平均主义是“六个一样”∶吃的一样,穿的一样,用的一样,住的一样,做的一样,照顾一样:“五不分”∶干不干,照吃饭——好坏不分,多劳不能多得──强弱不分,规定每人三碗饭──大小不分,小农具、小菜园、野鸭集中归队,社员占用公家东西──公私不分。社员分配越来越低(有的队从1958年—1960年平均收入由37元下降到10元、5元,每个劳动日值仅5分钱),而集体扣留部分越来越大(占到70%以上)。69“平均主义”出现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在经济方面,除生产下降以外,“苦干三年”口号的提出等也从很早即决定了集体积累的增加。701959年2月在郑州会议上毛泽东说∶“一平二调三收款”,引起广大农民的很大恐慌。这是我们目前同农民关系中的一个最根本的问题。不可避免地要引起广大农民的坚决抵抗。1958年秋收以后全国性的农产品“不足”的风潮,就是这种反抗的一个集中表现,农民瞒产私分,甚至深藏密窖,以保卫他们的产品,反批评公社、上级的平分主义,抢产共产。毛泽东的这番话──特别是“平分主义、抢产共产”──可以说正点到了人民公社问题的实质。为此他又指出,这是人民公社现在存在的一个大家还不认识的相当严重的矛盾,必须迅速加以解决。71如果说“一平二调”主要涉及的是社队的财产,与社员关系还比较小,如果说一开始许多社员尚抱有侥幸心理,想吃“国家饭”的话,经过对个人财产、权益的剥夺,经过1958年秋后的分配,他们开始清醒过来了。但谁也没有料到,粮食问题已悄悄地上升为一个严重问题,成为对他们生命安全的直接威胁。
       3)粮食问题和粮食危机,在1958年还未成为像以后那样大的灾难,但它作为一个严重的问题,在这时已经出现了。
        如前所述,毛在《高潮》按语中曾提出∶将来会出现从来没有被人们设想过的种种事业,几倍、十几倍以至几十倍于现在农作物的高产量。721957年10月在八届三中全会上说∶现在一人三亩地太多,将来只用几分地种粮就尽够吃。73在大跃进之前,对粮产的增加即抱有相当乐观的态度。
        1958年大跃进发动以后,6月14日毛在河南封丘视察时说∶不要很久,全国每人每年就可以平均有粮食1000斤,猪肉100斤等等。748月上旬在河北省徐水,听说该县今年要打11亿斤粮食,说∶你们怎么吃得完那么多粮食?粮食多了怎么办?指示应考虑生产这么多粮食怎么办的问题。在安国提出∶粮食多了,每人每年可吃六七百斤,土地实行轮作。还称赞了河北省委提出的大地园田化的口号。757月底农业部发表公报,夏粮总产量达到1101亿斤,比上年增长69%.对农业大跃进似乎作出了数量上的论证。《人民日报》社论指出∶夏粮大丰收说明,我国粮食要增产多少,是能够由我国人民按照自己的需要来决定了。只要我们需要,要生产多少,就可以生产多少粮食出来。不久又提出∶我国经济的发展,决定于人:“人有多大的胆,地有多大的产”。768月,在北戴河会议上毛泽东提出了“三三制”的设想,即耕地的三分之一种植农作物,三分之一休闲和种植绿肥,三分之一植树种草。779月份刘少奇视察江苏,在座谈时说∶“我在河北、河南视察的时候,有些县委书记认为少种多收比广种薄收要节省的多,应该把丰产田的经验推广,集中使用人力和物力来种好田地。这样再过几年,就可以用三分之一的地种粮食,三分之一植树,三分之一休闲。”又说∶“这是农业经济上一个带根本性的问题,希望各地好好算一算帐,认真研究一下”。7810月24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说,河北、山东、陕西、山西等地在农业生产上采取重大措施,特别是耕作园地化,是保证高额增产最有效的措施。它是耕作制度的革命,是实行毛泽东提出的“三三制”耕作制度的重大步骤。79在这种高度乐观情绪的支配之下,各省提出的1959年种植计划,粮食播种面积将缩减到15亿亩以内,比1958年减少4亿亩左右,占20%以上。8011月第一次郑州会议,提出到1972年,争取全国耕地实行“三三制”。并以为我国农业问题解决了,粮食吃不了了。决定把全党工作重心转移到工业上来。819月份毛几次表示,过去粮食增产很慢,今年一年就增加了几千亿斤。今年翻一番,明年还可能翻一番(达到一万五千亿斤)。这样我们的粮食就多得不得了。8210月,西安农业会议报告,1958年全国粮食产量8千亿斤是肯定的,1万亿斤是可能的。12月初召开的八届六中全会认为这一估计水分大,打了个折扣。因此会议公报宣布∶今年粮食产量将达到7500亿斤左右。那一粮食年度的征购任务,基本就是以这个估计数字为基础安排的。83实际上这些都远远超出了粮食产量的实际数字。
       10月下旬,由于1958年农产品收购和调运工作完成得不好,若干城市和工矿区的供应已显得紧张,中共中央和国务院发出《紧急指示》,在全国农村掀起了一场高征购运动。与上年同期比较,1958年7—10月的4个月中,粮食征购数量减少440万吨,销售和出口增加260万吨,10月底粮食库存减少好几百万吨,许多地区纷纷要求调入粮食。为此,12月初再次要求各地抓紧粮食收购调运工作。由于任务定得过高,1958年全年粮食收购计划并没有完成(大约只完成了76%),但是这年的实际征购量已高达1175亿斤(由此看来1958年的计划征购量约为1500亿斤),比上年增加了214亿斤(增加22%)。84这时在农产品供应上已出现问题。如毛在11月武昌会议上说∶大城市里头,猪肉也没得吃了,粮食也没得吃了,猪肉也不能出口了。85其实问题在农村早已出现,从毛泽东文稿来看(春季“通常的”闹粮不计),1958年秋天得知,安徽灵璧县由于自然灾害、强行旱改稻等原因,已饿死500多人,还有许多人卧床不起;河北邯郸专区由于不关心群众生活,伤寒疫病普遍流行(波及21个县市、70多个村庄);春夏之间云南省因肿病、痢疾等,发生了严重的死亡情况(死亡39000余人)。毛都做了批示,为云南事件还写了“一个教训”一文,说:“别的省份,则可能有一些地方要犯云南那样的错误”,显得相当重视。8611月间,在武昌会议上提出是否应适当收缩粮食征购任务。87到1959年4月初,山东、安徽、江苏、河南、湖南、甘肃、贵州、河北等15个省区“无饭吃”的人口已达2517万。城市蔬菜定量供应按两计,据说北京居民有个时期一天只能吃到一二两菜。广东一些地方已发现饿肿人(10930人)和饿死人(134人)的现象。88在稍后的庐山会议上,提到了今年的“大春荒”;河南在去年曾发生浮肿病和饿死人的现象,春节时几万人浮肿,人均口粮一斤;湖北今春500万人日均几两粮,吃稀饭,已死了1500人,15万人浮肿;四川普遍吃稀饭,菜里见不到一点油荤;甘肃严重缺粮,公社食堂都吃面糊煮土豆;湖南一些地方每餐只有二三两米;山东济宁专区严重饥荒等。89这些是当时已汇报上来的情况,由此看来,问题实际上已到了很严重的地步。
        1959年初在第二次郑州会议上,毛指出∶目前我们跟农民的关系存在一种相当紧张的状态。最近4个月内(1958年11月到1959年2月)全国几乎普遍地发生瞒产私分,大闹粮食、油料、猪肉、蔬菜“不足”的风潮,其规模之大,较之1953年和1955年那两次粮食风潮都有过之无不及。90承认问题的存在及其严重程度。
       同时,毛又提出,关于粮食问题,应“严格规定一个收粮、管粮、用粮制,一万年还是如此。大反浪费。”并说∶今后几年内不要宣传粮食问题已“解决”了。91这就和1958年对粮食或说粮政问题的态度有了很大的一个区别。  
        应该指出,1958年“高征购”的发生,并不是什么计划或预期的结果,而是随着大跃进和浮夸风而出现的。既使征购任务数字高达1500亿斤,与当时报告的粮食产量(7500亿斤)相比,还是一个较低的数值(约占20%),从帐面上看,给农民留下的余裕还是较大的。早先统购统销的提出,也是粮食紧张的一个产物,在主观愿望里还是希望随着粮情的好转,逐步提高农民的口粮水准的。例如1957年4月,毛泽东曾说:统购统销不搞不行,多搞也不行,明年准备除经济作物区以外,大多数合作社的粮、油、肉由合作社自理;921958年12月,中央曾批准“1958年粮食增产较多,完成了国家的征购任务以后,可以分一部分粮食给社员,使每户都有三—五百斤储备粮”的意见。935月份,中央警卫团干部队反映山东缺粮,在座谈会后,谭震林报告说,粮食困难,估计三五年内可能解决,即全国每人平均有1000斤粮食∶口粮600斤,余粮100斤等等。948月份毛在安国还提出∶粮食多了,每人每年可吃六七百斤。95可见并不是要一味地“高征购”到底,把粮食全部统管起来。但是到1959年初,毛却要求制订一个“严格”的粮食管理制度,而且是“一万年”不变,这看似不经意间的一个改变,却对当时的粮食问题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呢?这就是当时毛仍认为农村并不真正缺粮,例如说农民瞒产私分,深藏密窖,站岗放哨,保卫他们的产品,若没有产品,如何来瞒?所以他说∶“我以为,产品本来有余”。962月份广东省委有一份关于瞒产私分的报告说,雷南县结果查出瞒产私分的粮食7000万斤,证明目前农村有大量粮食,粮食紧张完全是假象。毛对该报告极为重视,并向全国做了批转。97因此决定还是由国家尽可能地把粮食管理和控制起来。在当时的情况下,这终于引致了大饥荒的“淬然爆发”。  
        许多人认为,大饥荒是三年困难时期也就是1959年以后才发生的,实际上,许多农村在1958年的冬季或59年初就没粮了;如上所述,在1958年这一年里就已经发生了饿死人和疾疫流行的现象。同时应该指出的是,许多人的“觉醒”,并不是在饿死人之后(如1959年),而是在1958年就开始了。这正是我们重视1958年和把它单独划分出来的原因之一。可以说,这一时期的许多事情,离开了1958年就不可能说清。
        当然,这一时期的问题也有高度复杂的一面,例如毛泽东在1958年11月曾说∶我们中国人包括我在内,是个冒失鬼。并表示他最怕犯冒险主义错误了。98到1959年3月又说∶我担心苏联合作化时期大破坏现象可能在我国到来。我国的合作化讲步骤,无破坏。这次公社化,希望也避免破坏。99结果却不幸而言中,这场大灾难竟在不久之后就全面爆发了。
        在上述情况之下,出现农民的“反抗”或“坚决抵抗”,岂不就是很自然的?
(责编:R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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