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中国就不是一个阶级分化和对抗特别激烈的国家。即使是到了20世纪，以阶级来动员民众、并为自己命名的中国革命究竟在多大程度是阶级之间的战争，也颇值得商榷。即便是在1949年后，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时代精神笼罩下，实际上也并没有出现多少真正的可以视为阶级之间的斗争的情景——许多社会冲突，乃至“文革”，其实大多是以阶级话语的面貌出现的其他社会矛盾的表现。

但是，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经济的高速增长，中国社会的阶层分化开始出现。经过20多年的积累沉淀，这种分化呈现出稳定乃至凝固的趋势。虽然中国社会的流动性还是远远高于其他国家，但阶层之间的壁垒已经切实地刺激着新一代人群的心灵。由此，阶层分化成为中国社会一个真实的、重要的特征，其对于未来中国的重大意义自然不言而喻；这种变化也使得我们从这个视角来认识中国和探讨其未来成为必须。

当代中国社会的阶层，首先表现为官民、贫富之间的疏离对峙，但绝不仅仅限于此。在城乡之间、企业家与工人之间、在高富帅与穷矮丑之间、乃至在某些地域的本地人与外地人之间，我们都能发现断裂。一些阶层正在兴起，而另一些阶层正在没落；一些阶层继承了旧有阶层的职业与身份，但却拥有完全不同的观念和认同，比如新生代农民工之于国营工人，比如红二代之于官二代。

中国社会的阶层分化是在剧烈流动之中萌芽生成的，其面貌必然非常复杂斑驳。这些阶层相互之间的关系也呈现出多种多样的可能，其前景也并非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所描述的那种单一刻板的景象。因为，对于阶层而言，社会经济身份仅仅是其生成的基础，而其真正的灵魂在于阶层意识的形成和塑造。

阶层的分化与阶层意识的形成，正在逐渐与中国社会原有的思想和政治领域的分裂结合，这种结合的类型和其最终的定型，将决定着中国社会未来的基本底色——对于未来中国而言，主流的阶层是哪些，他们之间的相互关系如何，将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这与历史上那些用阶级话语来掩盖真实社会矛盾的时代完全不同。

《文化纵横》编辑部

2012年0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