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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鞍钢:中国“四个世界”差异正在缩小
时间:2010-08-25 来源:人文与社会 作者:胡鞍钢 被查看:

 

处在“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的省区数量及所占人口比重显著增加,而处在“第三世界”的省区及所占人口比重则显著减少,处在“第四世界”的省区已基本消失

反映贫富差距的基尼系数最新测算数据显示,2010年中国已达0.48,大大超过了0.4的警戒线。

这一数据清晰地反映在中国发展的地域区别上。上海人均GDP水平居中国大陆之首,在2009年达到1.1万美元,而较为落后的贵州同期仅为1502美元--这比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测算的中国2009年人均GDP3566美元也相差甚远。

大约十年前,清华大学国情研究中心主任胡鞍钢主要从经济发展水平出发,将中国概括为“一个国家,四个世界”。十年过去了,与人们感受到的地区差距日益扩大不同,胡鞍钢认为,中国各个“世界”的差距正在缩小。

GDP标准:“第四世界”消失

《国际先驱导报》:你2001年在《地区与发展:西部开发新战略》中提出“一个中国,四个世界”。衡量标准是什么?

胡鞍钢2001年时,我是按照世界银行对于各国经济发展水平的分组标准进行划分的。在世界银行《2000年世界发展报告》中,按购买力平价(PPP)计算,高收入国家的平均人均GDP水平为24430美元,上中等收入国家的平均人均GDP水平为8320美元,下中等收入国家的平均人均GDP水平为3960美元,低收入国家的平均人均GDP水平为1790美元。

根据上述标准,通过比较1999年我国各省市自治区的人均GDP水平(PPP计算),可以把它们划分为四个组别,分别是高于上中等收入国家平均水平的上海和北京,我称之为中国的“第一世界”;高于下中等收入国家,但低于上中等收入国家的天津、广东、浙江、江苏、福建和辽宁,称之为中国的“第二世界”;高于低收入国家平均水平,但低于下中等收入国家平均水平的河北,以及东北和华北中部地区,是为“第三世界”;低于低收入国家平均水平的中西部贫困地区、少数民族地区、农村地区、边远地区,为“第四世界”。

Q:近十年过去了,这“四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

A:随着经济社会发展,中国已由低收入国家行列进入下中等收入国家行列,同时,中国的地区发展格局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如果我们仍沿用相同的方法,对2009年的数据进行分组的话,可以发现,处在“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的省区数量及所占人口比重显著增加,而处在“第三世界”的省区及所占人口比重则显著减少,处在“第四世界”的省区已经消失。

根据《2010年世界发展报告》中人均收入水平分类标准,按高收入国家平均人均收入水平37141美元、上中等收入国家平均人均收入水平12297美元、下中等收入国家平均人均收入水平4592美元以及低收入国家平均人均收入水平1407美元计算,处在“第一世界”的省区有上海、北京和天津,处在“第三世界”的省区有安徽、江西、广西、贵州、云南、西藏和甘肃,其余的、多数省区市处于“第二世界”,已没有任何省区处于“第四世界”。

HDI标准:“第一世界”人口猛增

Q:可是现在仍有“四个世界”的说法。

A:除了使用人均GDP或人均国民收入外,还可以使用人类发展指数(Human Development Index,简称HDI)作为衡量世界各国,包括各地区发展水平的指标。采用与人均GDP类似的分类方法,可以将人类发展水平划分为四个组别,分别是高人类发展水平(HDI≥0.80)、上中等人类发展水平(0.80>HDI≥0.65)、下中等人类发展水平(0.65>HDI≥0.50)和低人类发展水平(0.50>HDI)

通过比较各省区的人类发展指数,也形成了与人均GDP类似的“一个中国,四个世界”的地区发展格局,但是其特征不同于用人均GDP所描述的格局。

Q:以HDI标准,“四个世界”近十年经历了怎样的变迁?

A:改革初期(1982)中国人类发展水平比较低下是因为大部分省区都处在“第三世界”和“第四世界”。1982年,中国仅有上海和北京处于人类发展的上中水平,人口比例仅为2.10%;56.54%的人口处于下中等人类发展水平,41.36%的人口处于低人类发展水平。

30年来,中国的人类发展地区格局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从主要集中在“第三世界”和“第四世界”转向集中在“第二世界”和“第一世界”。从1982年到200826年期间,“第一世界”人口比重增加了48.8%,“第二世界”人口比重减少了5.6%,“第三世界”人口比重减少了56.3%,“第四世界”人口比重减少了41.4%。这一格局的变化促进中国整体人类发展水平的跃迁,每隔一个时期上一个台阶。

省际差异正在缩小

Q:不管以什么标准,一个国家内部出现N个“世界”的原因是什么?

A:出现多个“世界”的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初期差距效应,即发展初期的人均收入水平差距或发展起点不同对于一定阶段差距扩大具有主要作用;二是增长速度累计效应,即使不同国家或地区增长率很小,差异会给收入水平带来惊人的影响。

同时,投资于人力资本、社会资本、无形资本的收益大大高于投资于自然资源开发、物质资本和有形资本的收益,在中国不同地区之间,投资模式大不相同,沿海发达地区对于人力资本的投资要显著高于中西部内陆地区。

Q:这种不同"世界"的界限何时会消除?

A:我认为今年6月通过的《国家主体功能区规划》,在消除地区发展差距方面迈出了重要的一步。如果说西部大开发、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和中部崛起是区域针对性较强的一代区域发展政策的话,那么主体功能区则可以被认为是第二代区域发展政策。

它在充分考虑各地可持续发展需求的前提下,根据地区综合承载力,划定了优化开发区、重点开发区、限制开发区和禁止开发区四类区域,并明确了各自的范围、发展目标、发展方向和开发原则。其目的是要要努力实现空间开发格局清晰、空间结构优化、空间利用效率提高、基本公共服务差距缩小、可持续发展能力增强的目标。

根据我的计算,在2003年之后,用来衡量各地经济发展差异的省际间的人均GDP差异系数在达到峰值后开始不断下降,省际间经济发展水平逐步趋同,同时,省际间人类发展指数表现出了更强的趋同态势。

如果说经济发展水平的趋同得益于区域经济发展政策,那么人类发展水平的趋同则更多得益于近年来大规模投入的教育、卫生和社会保障等基础性公共服务支出。在实施主体功能区规划后,区域发展的资源环境效率将进一步提高,我称之为能够进一步缩小各地区间的“绿色”差距。

四个世界,四种感受

“第一世界”的生活虽然优越,但不那么幸福;“第三世界”的生活虽然安逸,却也有些怅然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宋媛发自北京 胡鞍钢十年前将中国归纳成“四个世界”;十年后,台湾《天下》杂志在近期刊文描绘“中国新财富地图”时,也依区域发展不平衡将大陆划分为“四个世界”。

虽然划分标准各有不同,但有意思的是,在如今都被归入“第一世界”的北京、上海、广州却不是最让人感到幸福的地方。7月初,香港"中国城市竞争力研究会"发布报告说,在综合竞争力排行榜上,除港澳台地区外,北上广等一线城市及其周边领衔榜单,但在最让人幸福的城市榜单里却名落孙山;7月底,国内多家媒体评选出中国十大最幸福城市榜单中,北上广依然落选。

那些创造了城市活力的人,却生活得不那么幸福,难免不让人心有戚戚;而那些生活得相对幸福的人,却不尽满足于自己的选择......

第一世界:寻找伯乐

“招聘网上,海量的职业机会和现实中鳞次栉比的写字楼使我来到这里,”小良是80后,他带着梦想来到北京,“这里是个好马场,有更多的伯乐。碰上了,就意味着成功,即便错过了,也不为以后留遗憾。”

2009年北京市人均GDP突破1万美元,按照联合国衡量一个国家财富水平的标准,人均GDP达到8000美元意味着达到中上等发达国家的标准。此外,北京市政府工作报告显示,到2009年底,北京市第三产业比重达到75.8%,继续在全国处于领先地位。

财富和发展水平意味着更高的起点和机会,但也意味着代价。2009年底发布的《中国城市白领健康白皮书》显示,主流城市白领处于过度疲劳状态的接近六成,3550岁的高收入中年白领群体肌体老化速度较快,平均超过“自然年龄”10年左右。

“我现在的梦想很简单,就是每天上下班乘地铁都有座,”马浩是70后,几年前从吉林来到北京这个“第一世界”,如今有房有车,"开车上班不如坐地铁便捷,而挤地铁耗费了我每天三分之一的精力。"

乐于前往“第一世界”的还有先富起来的群体。他们更看中那里完善的生活娱乐设施和优良的教育医疗资源。据世邦魏理仕公司日前发布的2010年《零售业全球化进程》报告,北京的顶级品牌进驻率跟“购物天堂”香港仅差两个百分点。

“除了在这过日子,我爸也让我在北京看看是否有合适的投资机会。”刘敏是山西煤老板的富二代,她等的是“资本的伯乐”。

第二世界:幸福感最强

“从北京石油大学毕业后,我选择回青岛,在父母身边工作。虽然与留在北京、上海闯荡的同学相比偶尔不免有'坠落感',但整体感觉还说得过去。”刘佳现在青岛一家银行做出纳,也曾动过到一线城市发展的念头,但身处北上广的同学面临的种种困境让她退缩了。

“如果去北京,我绝对买不起现在自己住的这种房子。还要忍受上下班交通拥挤带来的痛苦,此外,北京户口还为我设置很多障碍。”刘佳觉得,逃脱“第一世界”的痛苦就是一种幸福。

这在青岛年轻人眼里,应该不是个别现象。按照胡鞍钢的归纳,第二世界是指沿海地区上中等收入地区,青岛正属于这个范围。它在“中国城市竞争力研究会”7月的榜单上摘得"最幸福城市"桂冠,其他进入十强榜单的也多是"第二世界"城市。

城市幸福感的特征是:市民普遍感到城市宜居宜业,地域文化独特、空间舒适美丽、生活品质良好,生态环境优化,社会文明安全,社会福利及保障水平较高。

“你可以选择在创意园区靠头脑吃饭,也可以穿着拖鞋徜徉于深巷。慢生活但又不落伍,”几年生活下来,刘佳对现状很满意。

第三世界:安逸中怅然

毕业于西安交通大学的李阳曾被上海一家能源领域的外企聘为工程师,年薪颇丰。而上学时的女友家在甘肃天水,毕业后回家考上当地的公务员,因此没有跟随李阳去上海。在上海的几年里,繁忙的工作、高昂的房价、超负荷的精神压力、陌生的交际圈子都让李阳感到,想在陌生的一线城市拥有幸福生活太难了。

于是,李阳萌生了回乡的想法。凭借骄人的工作履历,李阳在天水找到了令人称羡的工作,并和女友完婚。

现在,李阳的上下班时间非常固定,“现在一天的工作量大概相当于我在上海两小时的工作量”。每天下班,李阳还能开着车接送妻子,一起买菜做饭,“下班回家和老婆贫嘴,时常说说大学里的事情,吃完晚饭,看看电视、上上网,生活变得安逸、规律”。

天水在秦岭山下,在胡鞍钢的归纳里,它属于“第三世界”--收入中等偏下,人均GDP低于下中等收入国家平均水平。

“当晚上10点在家惬意地上网冲浪时,MSN中许多上海的老同事还都显示着'忙碌'状态,李阳感受到些许得意,尽管也有些怅然,”就是进入'养老状态'早了点。"

不同世界,机会不等

在胡鞍钢的划分体系里,如今的中国已没有了“第四世界”。

“人们生活于不同发展水平的地区,很大程度是由于他们所面对的机会不平等所造成的。所谓机会不平等,就是人们自身能力所不可控的外部环境因素的不平等,比如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地,无法选择自己所在家庭的收入水平等。”对于人们选择生活在不同“世界”的原因,胡鞍钢解释道。

这种不平等催发的,显然不只是李阳所感受到的惆怅。

“这种机会上的不平等导致了人们在个人发展上的路径依赖。生活在落后地区的人们,其所享受的教育、医疗和公共文化服务等均与富裕地区存在明显的差距,这最终会影响他们在就业市场上的竞争能力和收入水平,”胡鞍钢认为,政府应该致力消除这种不平等,“面对机会不平等,公共政策需要大有作为,来弥补人们所面临的机会不平等,赋予人们平等的发展机会。”

(责编:Ye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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