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没想到，奥巴马去年竞选期间喊出的口号“我们可以相信变革必会来到”Change we can believe in居然不是仅仅为了拉选票的一句空话，而完全是当真的。且不说他在美国国内将要在经济、教育、医疗保险、能源政策、恐怖嫌疑分子的司法处理各方面推行的变革，人们只要看奥巴马最近在经济G20和北约G28峰会上的表现，应该可以相信美国的外交风格正在经历着一场根本的变革。

　　“构筑共识者”和务实外交

　　众所周知，在4月2日G20峰会召开之前，萨克奇总统和默克尔总理把当前的经济危机归咎于盎格鲁.萨克逊国家所实行的自由放任市场经济，萨克奇总统甚至恫言如果峰会不作出加强金融监管的决定就退会，而且中国和俄罗斯会前也通过各种方式提出应该用一个新的世界性货币来取代美元作为超主权国际储备货币的主张。由于存在着这种种不同意见主张，一些评论家也就预测G20峰会可能又是一个议而不决的峰会，难有圆满结局。人们根本不期望初出茅庐、刚就职80天的奥巴马总统能有多大作为，更遑论能摆平大家对解决经济危机的意见分歧。

　　然而，奥巴马新人新政，出手不凡。他到了伦敦后，4月1日及以后几天便与多国国家元首进行了双边和多边会谈。与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会谈后宣布两国将减少核武器存量以及与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会谈后透露中美双方一致同意共同努力建设21世纪积极全面合作的中美关系特别引人注意。这两个双边会谈的结果都是人们意想不到的。在G20峰会中，据报道，中法两国首脑就联合公报该不该公布经合组织列举的“避税天堂”国家的黑名单发生分歧，奥巴马就主动在两国领导人中进行斡旋，作了措辞修改建议，把对“避税天堂”黑名单的“认可”改为“关注”，并在这次名单上删去香港和澳门的名字；此外，在联合公报让各方意见都得到充分表达。最后，20国元首都达成挽救经济危机的共识。

　　在北约28国峰会上，北约组织必须在今年七月前委任一位新的秘书长来接任现任秘书长。大多数成员国的理想人选是丹麦总理拉斯穆森。但因为丹麦报纸2005年曾经发表了讽刺回教始祖默罕默德的漫画，遭到回教国家的抗议；土耳其作为北约组织成员国准备对丹麦人选行使否决权。土耳其的立场获得广大回教国家的支持，人们也就觉得4月3日的北约28国的全体会议只能议而不决，新的人选将留待以后产生。但出乎人的意料之外，4月3日峰会宣布一致通过拉斯穆森将为下一任北约组织的秘书长。据峰会透露的内情消息，奥巴马向土耳其总统居尔作出北约组织将尊重回教国家和回教徒的意见的保证后，居尔总统也就不坚持他的反对意见了。

　　奥巴马在抵达伦敦后，多次在公开场合强调他是来倾听的，不是来教训的。他在2日记者提问会上说，美国在世界舞台上是一名重要演员，但它只有倾听其他国家的声音才能发挥最大优势。就如他在竞选期间表示他愿意扮演一名“构筑共识者”的角色，他在两个峰会期间也一直努力扮演着这个角色。在G20峰会会后领导人的合影照中，人们也看到他站到第二排不显眼的位置，没有突出自己的重要性，显示了他的谦逊。也许是因为他的诚恳、他温和讲理的态度、他渊博的知识以及他政治家的风度，他的交谈伙伴也被迫不得不礼尚往来。他在会上坦承美国为这次金融界丑恶行为的始作俑者，开了峰会政治家勇于认错的先河，令多国领导人深为感动。与冷战时期的对抗性和恐吓性外交以及小布什时期的“牛仔” 外交相比，奥巴马的新外交风格让人感到气象一新。

　　人们还可以从一段他的话看到奥巴马外交也是非常务实的。4月2日记者会上他说道：“有人多次把这个会议与（1944年的）布列顿森林会议进行了对比。如果仅仅是罗斯福和丘吉尔在一个房间里就着白兰地酒会谈，那样的谈判比较容易些。但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不再是那样的一个世界，也不应该是那样的一个世界。对美国来说那并不是一个损失，而是我们充分认识到，欧洲现在已重建起来了，是个实力很强的联盟；日本已重建起来了，也是个实力很强的国家；中国、印度这些国家也都在崛起。这都是好事。这意味着千千万万、亿万的人正在从贫困中走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就具有潜力使世界变为一个更和平的世界”

　　美国前国家安全顾问布列津斯基在看了奥巴马近期的外交表现后不由得叹道：“奥巴马了解全世界政治觉醒的新局面有必要给美国所扮演的角色重新定位。”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在4月1日与奥巴马举行了双边会谈后也很坦诚地表达了他的看法：“我们经过这次会谈，我对我们两国双边关系的成功发展抱有更大的乐观。我要为有这次会谈的机会向奥巴马总统表示感谢。”萨克奇总统也发表了他的看法；“与一位要变革世界的美国总统共事很令人感到爽快。……这位新总统了解世界并没有浓缩成美国的边界或疆域。”

　　倾听群众意见的外交

　　奥巴马外交风格的另一个特点是它的群众性。在回答记者提问时，他不像一般政治领袖对难堪的问题尽量不着边际地夸夸其谈。他尽量有问必答，而且尽可能有的放矢地回答。譬如，4月2日对中央电视台记者芮成钢问的两个挺刁的问题他都作了详细回答。人们看到，记者提问会结束后，会场记者都起身向他热烈鼓掌，这是在一个记者提问会上十分罕见的景象。

　　在4月3日斯特拉斯堡举行的北约政府首脑会议期间，他特地安排了一个与群众互动的演讲座谈会，并在这个座谈会传出他主要要传达的信息。3日那天，有约3千多名主要是中学生的听众在一个体育馆内听奥巴马作了一个25分钟的演讲。在演讲中他传达了几个重要信息。

　　一是他将在布拉格宣布他将如何使世界变为一个无核武器世界的计划。

　　二是他指出以前美国人的傲慢和蔑视、奚落欧洲的做法以及欧洲人的反美主义和把一切坏事都归咎于美国的做法都对大西洋两岸关系的发展于事无补。因此，他觉得两岸的态度应该有根本的改变：“美国现在正在变革，但不能只是美国一国在变革。”

　　三是他指出，“每个国家对未来都负有责任，不管是目前的经济衰退、气候异变、恐怖主义、毒品走私、贫穷还是核武器扩散，我们都已认识到，地球没有任何一个角落可以独自设立防火墙来应对21世纪的威胁。”解决的办法是应该坚持不断地与我们的恐惧和欲望进行斗争。

　　四是要人们了解在阿富汗打击恐怖主义分子“基地”组织的必要性。奥巴马表示他理解大部分欧洲人反对一场进行了多年而无多大成效的战争。但他指出受恐怖主义分子威胁的不仅仅是美国，欧洲各国也都受到威胁。他认为在阿富汗进行的战争和和平建设是根除恐怖主义分子威胁的唯一办法，所以需要所有国家的支持。

　　五是应该通过相互尊重，而不是通过军事手段来修好与回教国家和回教徒的关系

　　在回答学生提问时，他还特别要学生们理解，不管在座的学生有多“绿”（环保），发达国家再“绿”的人所释放出的二氧化碳仍然比印度或中国的人均释放量要高出许多。所以发达国家的人如果自己做不出榜样的话，他们不能期望发展中国家的人会愿意在应对气候异变中提供合作。他认为西方应该在如何高效利用能源和开发可持续发展能源技术方面做出榜样。

　　在回答另一个问题时，他特别强调为公众服务的重要性，说道，“没有任何事比为公众服务更高尚。”他解释说不是人人非得当总统不可，参加任何如“无疆界医生”组织或为社区服务之类的工作都是高尚的事。他回忆道：“我在很年轻时就发觉，如果你只为你自己一个人着想——譬如我能挣多少钱啊，我能买什么啊，我的房子多漂亮啊，我的车多别致啊，但时间一长，你就会觉得枯燥无味。我想你的生活也就变得贫乏了。要度过一个充实的人生就必须问：我能为他人做什么？我如何能参加把世界变得更好这个项目？”

　　奥巴马崭新的外交风格给世界带来了新希望。但鉴于长期以来人们所积累的恶习和道德的败坏，有多少国家会真正响应他的号召则难预料。他所寄望的年轻一代的表现也有待提高，还谈不上差强人意。在斯特拉斯堡座谈会上让学生提问时，奥巴马本来希望提问者都是来自欧洲本地的学生，可是在几百只高举的手中他挑的第一个提问人不巧挑中了一名美国学生，使他不得不澄清他不是有意挑选美国人的。在挑第二个提问人之前，他感觉到在人群中还有一些美国人，就特地请求美国人赏脸，请他们回到美国时再向他提问，让他有机会听听法国、德国和其他欧洲人的声音。第二个人他挑中了一个德国学生。可是在挑第三个提问人时，又挑中了一名美国学生，这位美国高中生自称拥有美国和法国双重国籍，经观众同意才让她发问。5个提问人中有两位是美国人，她们两位为了争得向奥巴马的发问权，顾不得在自己本国的总统客人面前应该表现出礼让的风度，也不懂得在如此场合中应该克制自己。还好第四位学生表现得比较得体，他不仅郑重地穿西装打领带来听奥巴马总统演讲，在问完他的问题后一直端立着听完奥巴马的回答后才坐下。再看看欧美经济界的头头们得到纳税人提供的紧急巨额资金帮助他们渡过倒闭危机后，却恬不知耻地拿钱照样分红。还有，听奥巴马在欧洲提到美国以前的傲慢和蔑视欧洲人的自我批评后，一些美国右派保守人士即刻发起对奥巴马的攻击，说他背判了美国利益。这种种现象令人感到奥巴马所要进行的变革困难重重。

　　2009年4月5日 于德国法兰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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