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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文·奥斯诺斯:“愤青”的艰难历程
时间:2009-11-20 来源:布鲁金斯学会 作者:埃文·奥斯诺斯 被查看:

埃文·奥斯诺斯先生:非常感谢。

我们已经对愤青的问题以及他们是谁、他们来自何处等有很好的介绍,所以我现在从一个不同的角度给你一个案例研究。我想我们可以称之为“愤青的艰难历程”。

实际上,当我一段时间后回到中国,四年以来我听说过愤青的事。作为一名记者,我认同他们,我们需要这条底线。所以,我给一个中国记者朋友打电话,这是我和她的第一个电话,我这样说,我应该如何去发掘这些难以捉摸的愤怒青年?她答应了,并自称是愤青。所以,我开始认识到一个事实,就是也许我得从定义问题开始。

而事实上,今天我准备告诉你们的是一个开始于去年春天故事,就是去年3月份在拉萨的事件。不久后奥运火炬便开始在世界各地传递,火炬(传递)在巴黎和旧金山等地遭到抗议。留学生、华人华侨和国内学生也奋起响应,他们抗议家乐福。有数千人去家乐福抗议,抵制家乐福,他们声称法国有亲西藏势力对藏独表示同情。在这中间,4月15日,有一个突然出现在中国互联网上的视频。它的名字叫“中国,站起来”,长约6分钟。这是一个由新闻片段、视频及管弦乐加工而成的作品,这是一个煽动性的展示作品,正如视频所描绘的,视频勾勒出一场新的冷战、一个被围困国家的形象,中国因世界上强权而裹足不前,不能要求享有作为一个大国应有的地位。该影片代表一种对中国互联网的感觉。短短几天,在另一个网站——新浪网排到第四。它比排名第一的视频排名仅落后几个名次,排名第一的一个电视节目主持人主持节目的时候打哈欠之类的东西。所以,我觉得有些东西是具有普遍性的。它确实是一种现象——同一个地方每秒钟在点击该视频两次。所以我说我需要找出谁制作这个视频,并找出他们关心和真正想表达的东西。我再次致电了中国记者朋友,果然,最终他向我介绍一位名叫唐杰的27岁复旦大学博士生,他是研究政治哲学的,特别是西方政治哲学和现象学,因此我不能假扮我明白他所研究的东西。但它是西方政治哲学难以置信的既模糊又具体的分支,他对他的主题非常了解。他是施特劳斯的政治哲学家忠实仰慕者。有点出乎意料的是,他把自己归类于美国新保守派,像曼斯菲尔德(Harvey Mansfield)、保罗·沃尔福威茨(Paul Wolfowitz)。在这传统(指新保守派)里他发现与他产生共鸣的东西,那是过去的荣耀,对经典的崇敬,是一种为今天中国提供了道德框架的方式。因此,与谈论当代美国政治和当代中国政治相比,在谈论施特劳斯时他花同样多的时间。在他的房间,他有曼斯菲尔德、托马斯·弗里德曼、老子写的书籍以及《谁动了我的奶酪》等书籍。他有关于人类思想的全部书籍。

因此,这显然否认我自己的一些固有看法。我基本上已经深深陷入到这样的期望中,去寻找半熟少年或傻瓜或者在家里地下室里面睡觉的人。但他不属于上述任何一项。我的意思是,他是一个对西方媒体很熟悉的人,这一点是我在中国可以希望或可能想像的。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好人。他是一个小伙子,我到他那里所做的第一件事是支付车资。我的意思是,他身穿牛津牌子的蓝色衬衫和卡其布。他看上去他在美国校园一直很舒适。

那么,这个事件背后藏着的是什么?我的意思,这只是他表示不信任的一些情况吗?绝对不是。有几个他想说明的具体事件。最重要的,他做这类视频的原因是他感觉到被出卖。他感觉到被西方,特别是被西方媒体出卖,像唐杰这样小伙子是在一个杭州外围的小镇长大,他不再呆在那里的原因是,在上海他可以使用互联网而互联网让他获得所有这些西方的信息。他经常读纽约时报、英国广播公司、明镜周刊——他会说德语和英语。他对西方媒体抱有很高的期望。他答应见我的唯一原因是因为他知道纽约客杂志,他明白是我一直在做的是什么。因此,当在西藏的事件发生了,他开始读到那些他认为是片面的报道,这些没有给中国一个公平评价,他所担心这没有反映西藏真实的历史,这就是为什么他觉得被出卖,所以他所使用的是同样让他痴迷于西方信息、西方媒体的工具,进行回击。视频的第二部分不太令人振奋,我回头想想他部分属于货币战争综合症患者,缘起于他已经读过一本书,这本书在中国非常受欢迎,称为《货币战争》。那是一本迎合庸俗趣味的阴谋理论和关于全球金融的著作。书中指出,从全球金融体系的一些方面来说,中国一直是的受害者,或可以肯定说中国受到制约,而且美国努力压制中国将可能的发展。这就是这本书的背景,这一背景塑造了他理解的一部分。第三部分是最近发生的政治和经济事件。他回顾在过去几年,思索一会后他说,一家中国石油公司中海油(CNOOC)试图收购到一家美国石油公司优尼科(UNOCAL),收购被驳回。他认为这个理由并不让人清楚信服,它(译者注:指优尼科)似乎真的与中国企业的模式不相符,或者至少说明美国公司进入中国并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这一事实不相符。

第二,关于去年春天在美国的华人投资,尤其是美国的金融服务和美国的金融证券,他说中国刚刚购买了庞大的黑石集团,花了我们很多钱。美国人是怎样被诱导这样做的呢?美国玩的是什么游戏,规则是什么?这对中国有意义吗?

他得出这些想法,却并不是独立的,正如我们今天讨论的,他属于一个更广泛的志同道合的群体,他们在网络上沟通,更多的是他与大约本地五到六个朋友分享他的思想,这些人已是复旦大学研究生。他们都在研究政治哲学和政治学。他们有好的工作。他们是体制的赢家。他们是银行家、新闻工作者、复旦大学的青年教师。这些都是从现状中获益的人。因此,他们对中国的整体系统的某些前景期待,并不希望看到它颠覆。

另一方面,这些人不只是帮凶而已。总体来说他们不是一味说好的人——有关中国体制的一切都很好。事实上,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他们的目标是不公正、屈辱和尊严。所以,当他们觉得自己被不公平对待,他们也会像西方人通常会做的反映一样去行动。因此,不管他们对西方的看法,如何准确或不准确的,我认为,重要的是要了解什么是他们想要说的话。他们了解我们什么以及他们真正想说明的是什么?

嗯,有一点他们是错的,就是他们想象西方媒体有某种的战略和政治意图,我们被组织起来进行活动,而且只要我们选择写某些东西或不写某些东西——如果我们写有关西藏抗议活动,这是一种表达某种东西的方式,可以是被掩盖或含蓄的政治野心,也可以是含蓄的政治目标。我尝试过通过向他们解释我非常熟悉的美国新闻编辑室真正障碍所在。但这是没有说服力的。他仍认为他在纽约时报、卫报看到的观点基本上就是政府的意见。因此,这一点对了解他们是如何看待西方媒体具有很重要的作用。

第二,他们对美国人想象力的重要性有一种膨胀感。我的意思是,基本他这么认为上是只要是普通美国人围坐起来,就会谈论如何能够遏制中国,以维护美国在世界上的地位。这是没有恶意的。我的意思是,事实上,美国人是有点一点毛病。但这种想法有点太过分了。我想解释的是,其实美国人关心中国,关心中国在世界上的地位,但普通美国人不是在计算如何能防止中国取得大国地位。

不过,他有很敏锐的观察力以及许多值得我赞扬的东西。从积极的一面,他对西藏在美国人的话语中的独特作用有非常准确的认识。正如他常对我说,为什么谈论西藏问题呢?到底与美国人有什么关系呢?我回答说,事实证明对此没有真正合理的解释。我的意思是,西藏拥有对一些美国人来说某种神秘的精神意义,因此,对于他们来说,西藏是精神意义的。对于其他人,这是一个政治问题。这是关于中国坚持宪法的问题,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允许宗教信仰自由是受到中国法律保障的。但是,在这个意义上说他很感兴趣——我认为他是正确的——这件事在美国以及去年春天中美关系中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因此,有多少个唐杰,以及有多少其他类型的愤青呢?嗯,我认为公平地说,我们知道并没有许多施特劳斯(Straussian)在中国校园之中,他并不是一个标准。另一方面,也是非施特劳斯学派,他们是激进的,有些没有受过教育,他们属于李开复博士说的轻信那种类型——他们都不能分析复杂和微妙的广泛分布的信息。唐杰成功的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明白并试图完成高低交替的消息交换。他知道他想说什么。他还知道他正在读的东西以及他熟悉那些可以再中国互联网上获得成功的东西,他能讲两种非常复杂的外语。

但整体来说,他所理解的思想并非与中国人广泛的观点相一致。如果你看一下,例如皮尤研究中心的数据显示,去年你看到的90%中国人都同意政府选择的方向。相比之下,那时仅有20%的美国人同意政府选择的方向。

但是,我们并没有对进一步抓紧下一个环节——这是重要的一环——有多少人相信他所拥护和代表的风格刻薄的民族主义?被动的观看者又有多少?有多少点击他的网站点击的人看它并没有真正认同它的精神,有多少人表示,这种沟通形式产生了“我想成为其中的一部分”的感觉?

唐杰会产生什么影响呢?这是一个大问题。去年春天是有意义的。如果你在奥运会前几个月观察一下周围,中国政府发现自己有些不稳定。这几个月他们一直试图减少由于中国在世界崛起而引起国外的焦虑。事实上,中国政府不太满意“和平崛起”而改为“和平发展”。然后有像唐杰那样善于表达的人进行民粹主义的叙事,其实中国对自己在今天世界中的位置感到很自信。

我还注意到,这是奥运会后唐杰和他的朋友们又开始了一个新的非常不同的话题,他们开始研究腐败和滥用公共资金,他们投入同样的力量去谴责西方对奥运会和西藏的批评的同时,他们又投入到谴责腐败之中。因此,唐杰开始用电子邮件轰击我,现在我们彼此交往相当频繁,但他给我发电子邮件,因地方官员在成都地震遗址滥用公共资金,并把它纳入自己的封闭式小区。他出示了在近郊住宅奇特建物下帐篷的照片。然后他给我看的是像他那样的行为一切激烈的批评,他说,你看我针对的不只是你们,我们针对的实际上是不公平的。他的观点是可信的。

因此,我认为这个原因,当我们想到了愤青,我们要思考,正如我们今天的标题显示,他们对此感到愤怒,这让我们焦虑不已。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不是唯一焦虑的人。现实情况是,在北京,如果你是中国领导层,这使你更着急,因为你承认到,中国历史是由激进的年轻人写的,正如激进主义因为奥运会集中到对美国的批评或西方国家的批评,它也可以转变和转移到别的事物上,因为唐杰和像他一样的人,他们最终不是忠诚于共产党,而是把他们忠诚于中国人民的光辉与中国历史的荣耀。所以,基于这个原因,它是一个多变的目标,当他们选择的时候,他们可以改变忠诚。所以,基于这个原因,他也将面临来自北京的压力,他也肯定要面临各种各样的人的压力。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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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文纵小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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