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讨论社会主义实际命题的时候，特别要讨论到这一点，我们现在之所以讨论这个问题，不是完全是学术上的，实际上是出于一种担忧，就是对改革开放30年后中国的社会公平问题的担忧。1997年世界银行发表一个报告，报告中有一个结论，按照基尼系数，在世界这么多国家当中，还没有一个国家在短短15年时间里，贫富差距拉开的速度如此之快。单就论速度来说，中国是最快的。这个差距是靠什么东西拉开的。如果完全靠市场拉开的，怎么比市场经济国家拉开的还快？这就说明不是靠一个东西拉开的，而是说这得靠不同的东西拉开。

        这就联系到我们现在关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讨论，以及争论、分歧。实际上从这种分歧当中，我们可以看出，实际上人们有两种不同的担心，一种是对权力的担心，一种是对市场的担心。但是我觉得这两种担心，可能还不见得是最要命的东西。如果仅仅是权力还好，如果仅仅要是市场也还好，这两个东西如果结合到一起，用一种畸形的形式结合到一起，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而我们市场社会主义的提法，会不会为这种畸形的结合提供一种意识形态的一种理由？

       如果市场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社会主义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循环：用社会主义的方式来聚敛财富，然后用市场经济瓜分财富；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60年，头30年我们以中央集权政府，把社会当中最重要的资源，集中到权力手中，然后按照某种层面原则，再进行分配。

这涉及到一个最基本的理论问题。我们现在讨论这些问题，是处于一种对社会公平正义的关心，或者对它反面的担忧，究竟应该怎么看？从历史上看，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大体的思路。最早是马克思主义和自由主义的争论，马克思主义把社会不公平、不平等归结为市场经济，自由主义是把这种不公平归结为权力或者再分配，这两个传统争论了几百年的时间。但是前些年，有一个新的提法，叫新制度主义，说这两个理论可能都有问题，关键看哪个是老大，哪个是老二。老大一定是造成不平等的，老二一定是抹平不平等的，老大、老二的方向作用一定是相反的。但是联系到世界银行的报告，联系到我们的贫富差距迅速扩大，我个人的解释是，这两个因素像走路一样，走顺了。我们现在的问题就是走顺了，胳膊和腿朝着一个方向使劲，市场和权力朝着一个方向使劲。用今天的词来说，就是自由主义在加剧不平等，“社会主义”也在加剧不平等——当然我们说的不是原则的社会主义，原则的社会主义应该是追求公平的，共同富裕的。但是实践的东西与理论的东西是两回事。我们面对中国改革开放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就是这两个因素结合到一起了。我们老把市场和权力当做对立的东西，实际上对于真正从30年当中获得利益的人们来说，他们一定都不觉得矛盾。市场和权力关系在中国形成一种独特的婚配。用个比喻来说，市场和权力，就像一对男女一样，大家说谁都能结婚，就他俩不能结婚。但是现在问题是，这二者不但结婚了，而且就它小日子过得最好。思想界、理论界的左派、右派，一边说你们家丈夫是个好丈夫，老婆是个混蛋，一边说，那家老婆真正贤惠，丈夫是王八蛋。但是真正问题是，人家小两口日子过的非常好。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讨论这个情况要非常谨慎。我们特别要防止两种倾向，一种为老百姓着想的想法，会不会让老百姓更倒霉？我们想抑制社会不公平的这样一种想法，会不会更加加剧社会的不公平？这是我在这里面深深的一个担心，市场也好，权力也好，你如果把这好的因素都结合在一起，这就是好的，或者说我们只要市场，就要它好的一面，要权力，要权力好的一面，也好。但是如果是这二者中最坏的一面结合在一起，怎么办？有什么措施能保证不是这二者中最坏的一面结合在一起？

发言系本刊根据会议记录整理，未经发言者本人审阅。